骡车在县衙门前停下时,日头明晃晃地照在青石台阶和肃穆的鼓架上。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面无表情,自有一股威严肃穆之气。
杨老爹抱着舒玉下了车,杨大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头上还裹着纱布、脸色苍白的杨大川,周婆子则由王烈和赵岐一左一右架着。一行人跟着引路的衙役,在堂下专门给苦主预留的地方等候。
杨大川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在杨大江的搀扶下站定,他努力挺直腰板,但额角的虚汗和微微颤抖的手臂还是泄露了他的虚弱与激动。周婆子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蜡黄,被小心地扶着坐在一张小凳上。
不多时,三班衙役齐声低喝“升——堂——”,李县令身着官服,面容肃穆地自后堂转出,端坐堂上。王县丞王明远作为佐贰官,也坐在下首一侧,目光与杨老爹等人接触时,微微颔首,带着安抚之意。惊堂木一拍,声响在寂静的公堂内回荡,令人心头一凛。
“带人犯!”
吴有财以及那个二管家被衙役押了上来。不过一夜之间,吴有财仿佛老了十岁,头发散乱,掩不住那股颓败之气。那二管家,眼神滴溜溜乱转,,与昨夜在地牢里那副贪生怕死的怂包样判若两人。
李县令先照例问了杨大川等人的姓名籍贯,然后便由杨大川和陈词。杨大川强压着怒火,将那天遇袭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声音哽咽,目眦欲裂。周婆子也挣扎着补充了几句,证实那些凶徒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伤人来的。
李县令听完,目光转向吴有财,沉声问道:“吴有财,苦主所指控,你可知情?可是你吴家指使?”
吴有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是那套说辞:
“青天大老爷明鉴!冤枉啊!小人实在不知情!定是……定是下面的人背着小人所为!或是犬子天宝年少无知,受人蛊惑……小人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他一口咬死不知情,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下面的人”和失踪的吴天宝。
李县令目光转向那二管家,声音威严:“吴府管家,你昨夜在营中招认,是受吴天宝指使,雇凶伤人,可有此事?”
那二管家抬起头,脸上早已没了昨夜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故作镇定的狡黠,他大声喊冤: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小的昨夜是被吓破了胆,又被……又被用了刑,疼痛难忍,才胡言乱语攀咬主家的!小的根本没见过什么凶徒,更不曾受少爷指使!那些话都是屈打成招,做不得数啊!”
他竟然当堂翻供了!
杨大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二管家怒道:“你!你昨夜明明……”
“肃静!”
李县令惊堂木再拍,打断了他的话,眉头紧紧皱起。人犯当堂翻供,这是审讯中最麻烦的情况。
舒玉站在杨老爹身边,小手悄然攥紧。虽然早有阿爷提醒,但亲耳听到这颠倒是非的无耻之言,一股怒火还是直冲头顶。她侧头看了看杨大川,只见他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握着木棍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显然气得不轻。
杨老爹的大手轻轻按在舒玉的肩膀上,力道沉稳,无声地传递着安抚。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眼前的闹剧早有预料。
李县令显然也没料到人犯会当堂翻供,惊堂木再拍,厉声道: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出尔反尔!你昨日画押的供词在此,作何解释?!”
二管家眼神闪烁,硬着头皮道:
“大人,那……那是军爷拿着刀逼小的画的押,不算数啊!”
王明远在一旁沉声开口:“既如此,传唤吴天宝上堂对质!”
衙役领命而去,片刻后回来禀报:“回大人,吴府上下搜寻过了,不见吴天宝踪影!”
主谋失踪了!
这一下,案情更是扑朔迷离。没有吴天宝这个关键人物对质,二管家又矢口否认,仅凭杨大川和周婆子的一面之词,以及那些虽然指向吴家、却无法直接证明就是二管家所指使的物证(布条、脚印、砍痕),想要给吴有财和二管家定罪,难度极大。
李县令沉吟片刻,又传唤了石磊、赵忆等人上堂,陈述昨夜抓捕和初步审讯的经过。但二管家一口咬定是屈打成招,而陈老将军那边为了避嫌,并未将地牢里审出的关于吴天宝害死人命等更严重的罪行直接作为堂证(那些需要更详细的调查和苦主),使得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李县令与身旁的王县丞低声交谈了几句,面色凝重。最终,他惊堂木一拍,宣布:
“人犯吴有财、吴管家,尔等涉嫌指使行凶,伤害乡绅杨大川、刘秀芝及仆妇周氏,虽证据指向尔等,然主犯吴天宝在逃,尔等又当堂翻供,案情尚有疑点。本官决定,将尔等暂行收押,待明日传唤相关人证,再行审理!退堂!”
“威——武——” 衙役们的低喝声响起。
吴有财和二管家等人被衙役押了下去,那二管家在转身时,甚至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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