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杜远脸上先是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夸张地挠了挠后脑勺,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他磨磨蹭蹭地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深深一揖,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十二万分诚恳和几分市井无赖般的哭丧腔调说道:
“陛下!房相、杜相、长孙大人、魏大夫……还有诸位同僚!你们的好意,杜远我这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暖和!感激!但是……但是这官,咱是真不能当,这赏……呃,除了实在的赏赐,那些个虚名头衔,也最好能免则免吧!”
他这开场白就让众人一愣。李世民被他这活宝模样勾起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故意板起脸问道:“哦?杜卿此言何意?莫非是嫌朕的官爵不够厚重,赏赐不够丰盈?”
“哎哟喂!陛下您可冤死臣了!”杜远把脑袋摇得像狂风中的拨浪鼓,双手连连摆动,“陛下的恩典,那肯定是泼天的富贵,顶了天的荣耀!只是……只是……”
他像是难以启齿,憋得脸都有些红了,最后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猛地一拍大腿,大声嚷道:“只是臣……臣有个天生的、要命的毛病——臣起不了早啊!”
“起不了早?” 这理由如同平地惊雷,把满朝文武都炸懵了,连龙椅上的李世民都明显愣住了神,差点没维持住威严的表情。
杜远见效果达到,立刻摆出一副“苦大仇深”、“饱受摧残”的模样,捶胸顿足地详细解释起来:“陛下明鉴啊!您看看咱们这雷打不动的早朝,寅时末、卯时初(凌晨四五点),天还黑得跟锅底似的,就得从热被窝里爬起来!”
“顶着星星月亮,冒着寒风冷雨,夏天一身露水,冬天一路冰碴子,急急忙忙往这宫里赶!这日子,一天两天还行,长年累月,谁受得了啊?”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身临其境:“臣在杜家村那是散漫惯了的,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那都算失眠!这要是当了那需要天天点卯上朝的官儿,岂不是比上刀山下油锅还折磨人?只怕这擎天保驾的功劳还没享受到几分,先就因为长期睡眠不足、精神萎靡,一命呜呼,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陛下,您就看在臣还有点用,还能给大唐琢磨点新鲜玩意儿的份上,可怜可怜臣,饶了臣这条小命,让臣多活几年吧!”
他这番“怕早朝甚于怕死”的奇葩论调,可谓是亘古未闻!太极殿内先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不知是谁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如同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了整个大殿!压抑了许久的哄堂大笑如同潮水般涌起!
连一向以铁面着称的魏征都忍不住以袖掩面,肩膀微微耸动;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是抚须摇头,忍俊不禁;程咬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捶打着身旁的同僚。
这杜远,真是永远能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打破朝堂的严肃!
李世民看着杜远那副煞有介事、仿佛早朝是世间第一酷刑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杜远!朕的早朝,文武百官皆以此为荣,到了你这里,倒成了索命的阎王帖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杜远见皇帝笑了,心知有戏,赶紧顺杆往上爬,脸上堆满了谄媚(但又不令人讨厌)的笑容:“陛下圣明!真真是体察入微!所以啊,这官咱是真做不了,做了就得短命。至于赏赐嘛……”
他搓了搓手,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陛下您也知道,臣靠着陛下洪福,搞了点小生意,这日子嘛……还算凑合,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差不多够花就行了,太多了堆在家里,还得愁怎么花,招贼惦记不是?”
“您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心里头不得劲……不如……不如这样,”他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绝妙主意,“您多批点荒地、山林给臣做实验田,或者特许臣的工坊能优先、平价采购些官营的矿料、木材什么的,这就比赏臣金山银山都强!这叫……这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杜远的理由,看似荒唐不经,嬉笑怒骂,实则内藏精明乾坤。他深知树大招风、功高震主的道理,坚决拒绝实权官职,既可避免日后卷入无尽的朝堂纷争,又能保持一种超然的、技术顾问的特殊地位,继续安心搞他的“格物致知”。
而他所求的政策倾斜和资源支持,远比眼前看得见的真金白银和虚名爵位,具有更深远、更实在的价值。
面对这三人一个重于亲情伦理,一个淡泊名利超然物外,一个……怕早朝怕得要命的坚决推辞,李世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慨和赞赏。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百官,心中已有决断。
“罢了!罢了!”李世民终于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种无奈又忍俊不禁的笑容,这笑容冲淡了朝堂最后的紧张,“你们三个啊……一个恪守人伦,一个心系苍生,一个……哼,贪恋被窝!个个理由充分,朕若再强行赏赐,倒显得朕不近人情,强人所难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