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强装出来的大胆与镇定,在杜远温柔而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露出了底层最真实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惶恐与无助。
“傻丫头,”杜远心中大恸,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另一只手则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珍视。
“我说过的话,字字句句,出自肺腑,绝无更改。无论将来这家里会迎来谁,你,王萱,永远是我杜远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与我共过患难、走过微末、相濡以沫的妻子。这份情意,早已刻入骨髓,融进血脉,任谁也无法取代,无法分割。孩子,我们自然会有,但不必急在这一时,我更不愿你因为心中的不安,而如此……勉强自己。”
他的话语,如同涓涓暖流,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一点点渗透、滋润着王萱那因恐惧而干涸龟裂的心田。
她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在这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承诺中,渐渐放松、柔软下来。她将脸深深埋进他宽阔而令人安心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完全藏匿进去,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终于放弃了所有强撑的伪装,低声啜泣起来。
这哭声,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激动,而是将所有委屈、恐惧和盘托出后,如释重负的宣泄与释放。
杜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收紧了手臂,更紧地拥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和心跳,无声地传递着守护与承诺。良久,王萱的哭声渐渐止歇,变成了细弱的抽噎。
她抬起头,虽然眼角、鼻尖依旧泛红,残留着泪痕,但那双美眸中的惶恐与混乱已经散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温柔,只是在那更深的底色里,多了一份历经内心风暴洗礼后的沉淀与更加笃定的依赖。
她轻轻抬起手臂,环住杜远的脖颈,这一次,不再是带着惶恐的、近乎掠夺的主动,而是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与深沉爱恋的靠近,仰起头,在他微抿的唇边,落下了一个带着泪痕咸涩味道、却又无比轻柔而缠绵的吻。
“远哥……爱我……”
这一夜,红绡帐内,被翻红浪,春光旖旎依旧,却远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深入骨髓的疼惜、灵魂层面的理解与无声的誓言交融。
两人都在用最亲密的行动,小心翼翼地抚平着因外界变故而悄然产生的细微裂痕,将彼此的灵魂缠绕得更加紧密,难分彼此。
第二天,当初升的朝阳将第一缕金光洒向杜家村,驱散了晨雾,一个比之前任何关于战马、盐铁的消息都要劲爆、都要离奇荒诞的消息,如同被注入了魔力,插上了翅膀,以燎原之势,瞬间传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院落!
“喂!张老四!你听说了没?!天大的消息!咱们杜村长!咱们的金谷县公!要尚公主啦!!”一个早起去井边挑水的汉子,遇到同样睡眼惺忪的邻居,立刻扔下水桶,抓住对方的胳膊,激动得唾沫横飞,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巨大兴奋,仿佛要尚公主的是他自己。
“啥?尚公主?王老五你消息落伍了!”旁边一个正在河边石板上捶打衣物的妇人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带着掌握了一手情报的优越感,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我当家的昨儿个在村口亲耳听里正说的!是‘下嫁’!陛下把长乐公主‘下嫁’到咱们村了!是‘嫁’!不是‘尚’!懂这里头的天差地别不?意思是,以后公主就是咱杜家村的人了,得按咱们杜家的规矩来!” 她刻意强调了“下嫁”和“嫁”字,仿佛这两个字蕴含着无上的荣光。
这看似细微实则意义重大的差别,在村民口中被反复咀嚼、争论、放大,迅速衍生出无数个充满乡村野趣和奇思妙想的版本。
村头那棵不知生长了几百年、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自然而然地成了消息集散地和民间“评话”大师们的露天舞台。男女老少端着饭碗、揣着瓜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过来。
“要我说啊,”一个头发花白、缺了颗门牙的老汉,吧嗒着早已熄火的旱烟袋,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在晨光中飞舞,“这不明摆着嘛!肯定是咱们杜村长本事太大,功劳太高,连皇帝老子都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了!
没招儿了,只好把自家最金贵的闺女送过来,这叫什么?这叫……赔……哦不,是‘和亲’!对,就是和亲!跟咱们村长和亲来了!”
他这番高论,立刻引得周围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气氛热烈。恰在此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葛布衣衫、背着手像往常一样溜达过来听热闹兼晒太阳的太上皇李渊,踱着方步走到了人群外围。
有眼尖的村民瞧见他,立刻像是找到了权威认证,笑着高声打趣道:“李老丈!李老丈!您老可是从长安城那大地方来的,见识广!您给咱们评评理,老王叔说的在不在理?是不是陛下觉得赏赐咱村长啥都不够分量,这才把公主殿下给‘赔’……啊不,是‘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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