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誓言,浑浊的眼中那丝欣慰之色似乎浓郁了些许,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喘息似乎更急促了些,但目光依旧紧盯着杜远。
继续说道:“还有……你为大唐……做的那些事……新粮种……水泥路……火药……还有……那盐铁新法的雏形……朕……虽然在这村子里……但都……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很好……大唐……能有你这样的臣子……是社稷之福……是百姓之幸……朕……朕要替这李家江山……谢谢你……”
能得到这位一手开创大唐基业、阅人无数的开国帝王如此直白、如此毫无保留的肯定与感谢,杜远心中顿时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只觉得之前所有的艰难险阻、所有的呕心沥血、所有的生死冒险,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高的回报,一切都值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老内侍带着哭腔、刻意压低的通报声:“陛下……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李世民一身玄色常服,未带任何繁复仪仗,只带着两名贴身内侍,步履匆匆、甚至带着一丝仓促地闯了进来。
当他锐利的目光触及床榻上那个形容枯槁、气息微弱的父亲时,这位素来以沉稳刚毅着称的帝王,身形猛地一滞,眼眶瞬间泛红,水光氤氲。
他几步抢到床前,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与嘶哑:“父皇!儿臣……儿臣来迟了……您……您怎么……”
李渊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床前这个如今执掌着万里江山的儿子,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瞬,那其中有为人父的骄傲,有放下一切的释然,或许,也有一丝早已被漫长岁月和现实磨平了棱角的、深埋心底的芥蒂。
他极为费力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扭曲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世民……你……来了……好……来得……正好……”
他喘息着,目光变得有些游离,似乎在积蓄着最后的气力,视线在面色沉痛的李世民和跪在一旁、神情肃穆的杜远之间来回流转,最终,如同锁定目标般,死死定格在李世民的脸上。
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一字一句,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决绝,说道:“世民……朕……大限已至……时日无多……有些话……现在不说……就……再没机会了……”
“父皇请讲,儿臣跪聆圣训!”李世民毫不犹豫,撩袍端带,郑重地跪倒在床前,紧紧握住父亲那只冰凉而枯瘦的手,仿佛想借此传递一些力量,或是挽留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李渊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反手用力抓住儿子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世民,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烙印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杜远此子……才干卓绝……心思奇巧……更难得的是……有一颗……为民为国的公心……于国于民……确有大功……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朕……朕这一走……朝堂之上……世家门阀……还有那些……嫉贤妒能之辈……恐怕……就再无人……能镇得住他们……必然……会有人……容不下他……想方设法……要除之而后快……”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吓得李丽质连忙替他抚胸顺气。稍稍平复后,李渊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而执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父亲和前任帝王的双重威严。
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朕……现在……要你……以大唐天子的身份……答应朕!只要杜远……此生不举兵造反……不起不臣之心……那么……无论他将来……是行事张狂……得罪了满朝文武……还是……犯了其他什么过错……哪怕是……天大的错!你……都要……无论如何……保他性命!不得……以任何理由……杀他!这是朕……最后的……旨意!”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这间小小的、弥漫着药味与悲伤的内室中轰然炸响!这几乎是一道前所未有的、范围宽泛到极致的免死金牌!“无论犯了其他什么过错”、“哪怕是天大的错”!只要不触及谋反这条最终底线,皇帝就不能取其性命!这是何等的信任与回护!
李世民身体猛地一震,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气息奄奄却目光灼灼的父亲,又猛地转向跪在一旁、同样被这番石破天惊之言震得目瞪口呆的杜远。
他身为帝王,太清楚这道承诺背后所蕴含的惊天分量与可能带来的深远影响了!这等于给了杜远一道超越律法、近乎绝对的护身符!
将来即便杜远捅出再大的篓子,树敌再多,只要不公然谋逆,他这个皇帝都不能取其性命!这无疑是对皇权的一种巨大制约!
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李渊如同破风箱般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李丽质那压抑不住的、低低啜泣声。
李渊死死地盯着李世民,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生命最后时刻最璀璨、也最慑人的光彩,那是属于父亲的威严、嘱托,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祈求:“答……答应朕!世民……这是……父皇……最后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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