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边军镇,中军帅帐。
厚重的毡帘隔绝了戈壁滩凛冽的寒风,帐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比冰更刺骨的寒意。帅案之上,三样东西如同三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和心神。
左边,摊开着那本从沙棘泉密室夺来的、浸透边军血泪的“**血海**”账本。王莽那贪婪的触手,如同毒蛇的印记,盘踞在每一页。
中间,是云映雪父母用生命守护的遗物——那半本染血的**工事日志残卷**、一枚黯淡的**旧银簪**、一枚非金非玉、刻着“獠”字与蟒蛇拱月图案的冰冷**令牌**。
右边,则是一堆刚刚从王莽府邸最深暗室中抄出的、被层层油布包裹的**陈旧卷宗**!卷宗封皮上,赫然印着早已废止多年的——**“朔方盐铁转运司”** 的朱红大印!
谢砚之端坐案后,玄袍肃杀。他一言不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案上缓慢而沉重地敲击着,如同催命的鼓点。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此刻锐利得如同解剖尸体的尖刀,在三份跨越了时间、染满了不同鲜血的证据之间反复扫视、切割、拼合!
云映雪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迦南寒毒带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让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但她的精神却高度紧绷,那双清亮的眸子死死盯着帅案,如同最精密的算盘,疯狂地拨动着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日期!母亲的血字警告、父亲的泣血记录、王莽的滔天罪证……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赵参军、沈仵作、影七以及两名最核心的玄甲卫幕僚,屏息凝神,如同石雕般侍立两侧,大气不敢出。帐内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谢砚之手指敲击桌案的沉闷回响。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突然!
谢砚之敲击桌案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的目光如同捕捉到猎物的鹰隼,瞬间锁定了“血海”账本中的某一页,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翻开了那堆陈旧卷宗中的一册!
“乾元……二十一年……七月……” 谢砚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王莽账册:收‘沙狐’马匪……劫掠北庭军资……分赃……纹银……**十五万两**……备注……‘**月供**’。”
他的手指随即点在陈旧卷宗上一条褪色的记录上:“朔方转运司密档:乾元……二十一年……七月……北庭都护府……请调……军械……精铁……**五千斤**……弩机……**五十具**……批复……‘**黑石崖西……废矿……旧存……调拨**’……”
“黑石崖西废矿!” 云映雪失声低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这正是父亲日志中记载的、产出剧毒硝盐的矿坑!也是母亲藏匿证据的地方!王莽劫掠的军械,竟被“合法”地调拨到了这个毒矿?然后呢?精铁和弩机去了哪里?
“继续看这里!” 云映雪挣扎着前倾身体,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父亲日志残卷中一段模糊却关键的记录:“……‘黑盐’……充白……军需……流毒……朔方大营……疑……与……‘**月下……獠影**’……交接……”
“月下獠影!” 谢砚之眼神一厉!他猛地抓起那枚冰冷的“獠”字令牌!令牌背面的蟒蛇拱月图案在灯火下狰狞毕现!
线索如同断裂的珠链,被这枚令牌和“月下獠影”四个字瞬间串联起来!
“影七!” 谢砚之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王莽府中抄出的、所有带有‘月’字标记的信物、文书!速取!”
“是!” 影七身形如电,片刻后捧来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匣内,是几封被火漆封存、印泥早已干涸的密信,几份地契,以及……一枚**雕工极其精美、玉质温润、却透着诡异阴寒气息的——蟒纹玉扣**!玉扣背面,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阴刻印记——**半轮残月**!
当这枚蟒纹玉扣被取出,与那“獠”字令牌背面的蟒蛇拱月图案并排放在一起时——
“轰!”
如同惊雷在帅帐中炸开!
那图案!**完全一致**!蟒蛇的形态、盘绕的角度、拱卫残月的细微纹路……分毫不差!
“是……是同一个标记!” 赵参军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谢砚之拿起那枚蟒纹玉扣,指腹摩挲着那阴冷的玉质,再看向令牌背面的图案,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血海”账本中王莽记录“月供”的条目,以及父亲日志中指向“月下獠影”交接毒盐的控诉!
一条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线,终于浮出水面!
王莽,不过是一条贪婪的鬣狗!他劫掠军资,倒卖军械,贪墨粮饷……所有巨额的黑钱,最终都流向了那个神秘的“**月供**”!这个“月”,就是这蟒蛇拱卫的“**残月**”!就是动用“**夜獠卫**”(獠字令牌)的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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