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雾如同融化了的铅水,沉甸甸地漫过柏油路,整个世界都被这浓稠的雾气笼罩着,透着一股朦胧而又压抑的气息。晓峰站在路边,远远地就看见陈浩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叮当作响,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突兀。车筐里塞着半袋发霉的馒头,那股霉味在雾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车把上挂着他们去年春游时买的塑料水壶,壶身已经被摔出了蛛网般的裂纹,像是一张破碎的网,随时可能彻底崩坏。
“早啊。”晓峰跳下人行道边的石墩,试图和陈浩打招呼。可陈浩只是低着头,他的影子在雾里被拉得老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校服的下摆沾着河岸的泥,脏兮兮的,车链转动时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仿佛在艰难地诉说着什么。
突然,车头猛地往右偏,差那么半掌的距离,就蹭到晓峰的小腿了。晓峰这才注意到,陈浩一直低着头,后颈凸起的骨节看起来格外吓人,像是要把皮肤顶破。同时,一股河腥味混合着腐烂荷叶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就在这时,车筐里的馒头突然“啪”地炸开,雪白的面渣溅在柏油路上,可转眼就被雾气吞没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你听……”晓峰下意识地伸手想拍陈浩的肩膀,可指尖却穿过了他冰凉的布料,就好像眼前的陈浩是个虚幻的影子。晨雾里隐隐传来水花拍岸的声响,可这条路离西江还有三里地呢,这诡异的声音让晓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二天早自习,教室里粉笔灰在阳光的光柱里上下浮沉。班主任老张手里的教鞭“啪”地敲在陈浩的课桌上,震得玻璃板下的奖状簌簌作响。老张一脸严肃地说道:“某些同学带手机到校,还敢在晚自习的时候翻墙去网吧!”
晓峰盯着第三组第二排的空位,那里本该坐着陈浩。陈浩的课桌上摆着语文书,书页间还夹着张泛黄的游泳馆门票,日期是去年七月十五。这时,前桌的周莉突然转过头,马尾辫轻轻扫过晓峰的笔袋,小声问道:“你看见陈浩昨天中午来学校了吗?”
晓峰的后背瞬间绷直了,昨天清晨那辆自行车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车筐里分明装着陈浩妈妈织的毛线护膝,浅蓝色的,右膝处还有块补丁,和上周他在陈浩家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可陈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对他的行踪充满疑惑?
“你们在说什么?”老张的圆珠笔尖猛地戳破试卷,发出尖锐的声响。周莉被吓得一哆嗦,慌忙翻开练习册,结果铅笔芯“啪”地折断了,在草稿纸上拖出长长的黑线,就像一条蜿蜒的蛇。
放学的时候,晓峰又看见了那辆自行车。陈浩正蹲在车棚角落修链条,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皮肤上有一圈圈青紫,像是被水草用力缠过留下的痕迹。车筐里多了个铁皮饭盒,盒盖上印着“西江水上乐园”的字样,锁扣处还结着黑乎乎的水藻,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你的数学作业。”晓峰把本子拍在陈浩背上。陈浩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一颤,车把上的铃铛疯狂作响。他缓缓转身,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绳结上系着枚生锈的硬币,正是去年他生日时,晓峰送给他的那枚游戏币。
“我游到江心了。”陈浩开口说话了,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喉咙里就像塞着团烂棉絮,含糊不清。车棚顶的积水“滴答”落下,在他脚边汇成细流。晓峰低头一看,只见水洼里浮着片槐树叶,叶脉里竟然嵌着半颗乳牙,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当晚,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晓峰蹲在窗边写作业,台灯光晕里飘着细小的灰尘。突然,陈浩的数学作业本自动翻页了,铅笔字迹在雨声中扭曲变形,慢慢地竟然变成了“救救我”三个字。墨水顺着纸页往下淌,在桌面上聚成个歪歪扭扭的“冤”字,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求救信号。
“晓峰!”妈妈突然撞开房门,手里还攥着把滴水的伞,一脸惊恐地说道,“西江打捞队今天捞起件校服!”说着,她把手机屏幕伸到晓峰面前,屏幕亮得刺眼。照片里湿漉漉的布料上,隐约能看见两道平行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布料上拼命刻字,似乎想传达什么重要的信息。
晓峰见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镜面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他用指尖划开雾气,却看见陈浩的脸正贴在镜后。陈浩的嘴唇青紫肿胀,眼眶里嵌着两颗玻璃弹珠,弹珠里封着段模糊的视频——是他们去年在江边烧烤时的画面,陈浩举着烤串,脸上洋溢着笑容,大声说着“要游到对岸找宝藏”。可现在看来,那笑容却透着无尽的悲凉和诡异。
第二天早操时,广播突然中断,一阵电流声过后,校长沙哑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请全体师生默哀,我校学生陈浩于昨晚确认溺亡……”晓峰低头一看,竟看见陈浩站在队列末尾,校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往下淌黑水。陈浩经过他身边时,书包里掉出个塑料瓶,瓶身贴着“西江水样检测报告”,日期是今年六月——他溺亡前三天。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陈浩的死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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