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年的那个夏天,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酷热的浪潮一波接一波,空气都好似被高温扭曲得变了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让人窒息的灼热。
服装厂宿舍里,三十七台蝴蝶牌缝纫机在如水的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宛如一群沉默且神秘的巨兽,静静蛰伏在这片昏暗中。
平日里,缝纫机针头穿透布料发出的“哒哒”声,如同奏响的激昂乐章,是这里夜晚不变的主旋律。可此刻,这声音却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恰似被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无形大手,猛地掐住了咽喉,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小虎百无聊赖地蹲在八仙桌底下,眼睛盯着地上缓缓爬行的蚂蚁,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后背,紧紧黏在冰凉的瓷砖上。那丝丝凉意,在这酷热的夏日里,勉强给他带来了一丝慰藉。
父母开办的这家服装厂,往日里总是机器轰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此时,工人们都去食堂享用夜班饭了,整个宿舍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格外寂静。
唯有张婶还在值班室里织着毛衣,竹针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有节奏地回荡着,仿佛在为这寂静的夜,打着一种莫名诡异的拍子,让人心里直发毛。
“小虎,把蓝染料递给我。”张婶那沙哑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缕细烟,顺着门缝悠悠地钻进了小虎的耳朵。
小虎刚准备起身去帮忙,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门槛外有一团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工装的女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的安全帽压得极低,几乎将大半个脸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只露出一小段缠着三圈红线的脖颈。
红绳的末梢系着一枚生锈的顶针,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诡异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小虎,嘴角咧到了耳根,那笑容透着说不出的阴森与恐怖,仿佛来自地狱的冷笑。
小虎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他想要大声尖叫,可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憋得难受至极,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见女人缓缓地抬起手,动作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布料撕裂声响起,伴随着腐肉拖行的那种令人作呕的声音,她的脸皮竟如同面具一般,被缓缓揭了下来,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颧骨。而她原本眼眶的位置,镶嵌着的并非正常的眼球,而是两枚冰冷的顶针,正空洞地对着小虎,仿佛在凝视着他的灵魂。
“缝好了。”女人咧开嘴,牙缝里卡着棉线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该换新线了。”
小虎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的房间冲去。他反手狠狠甩上门,就在关门的那一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门缝下缓缓渗进一滩黑水。那黑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地上缓缓蠕动着,逐渐汇聚成一个歪扭的“死”字。每个笔画都像是在渗血,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在宣告着某种可怕的诅咒。小虎死死地攥住门把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的束缚。此时,门外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是有人拖着沉重无比的麻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艰难地摩擦前行,每一下都像是擦在小虎的心上,让他的恐惧愈发浓烈。
第二天,小虎发起了高烧,额头滚烫得仿佛能直接煎鸡蛋。妈妈在厨房里焦急地忙碌着,药罐里翻滚的何首乌渣滓,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这味道,让小虎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女人脖颈上那诡异的红线,心中的恐惧再度蔓延开来。爸爸则蹲在门口,默默地抽着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如同闪烁的鬼火,照亮了他的裤脚——那里沾着一团蓝幽幽的布料,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泡过许久的丝绸,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小虎,”妈妈突然转过身,围裙上溅满了靛蓝染料,那些染料星星点点的,看起来就像一幅抽象画,“你看见张婶新买的顶针了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向工具柜。小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铁盒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二十枚顶针,最底下那枚锈迹斑斑,内侧刻着“1994.7.15”。这个日期,就像一个神秘而又危险的咒语,在小虎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隐隐觉得,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当天夜里,小虎再度被噩梦纠缠。在梦里,张婶如同鬼魅一般,蹲在缝纫机前。她的脚踝上拴着铁链,每动一下,铁链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梦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正拿着一根生锈的针头,对着小虎的眼皮缝缝补补。每缝一针,张婶就念叨一句“线头要藏好”,那针脚歪歪扭扭地爬上小虎的颧骨,仿佛要将他的脸缝制成一件怪异而又恐怖的艺术品。小虎拼命地挣扎,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无法动弹分毫。突然,他后背撞上了一个硬物——是那台蝴蝶牌缝纫机,滚筒的缝隙里卡着半截发黑的棉线,线头系着那枚生锈的顶针,在梦里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仿佛在向他诉说着无尽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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