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老宅门槛上数蚂蚁时,听见堂屋传来供果打翻的声音。母亲瘫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符纸,正对着八仙桌上那顶猩红轿子发抖。轿帘被穿堂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蜷缩的纸人——那纸人穿着和我姐出殡时一模一样的嫁衣。
"阿宁,去把西屋的桐油罐子拿来。"父亲突然转身,他后脖颈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青光。我盯着他衣摆沾着的暗红色污渍,喉咙发紧。那是三天前从后山坟地挖出来的泥土,此刻正渗出铁锈味。
十年前那个雨夜,我姐就是穿着这身嫁衣咽的气。她躺在镇卫生所的铁架床上,氧气面罩蒙着水雾,手指死死抠着床单。我蹲在抢救室外的台阶上,看护士往她嘴里塞压舌板。她突然睁开眼,瞳孔扩散成诡异的灰白色,喉咙里挤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哥...他们要来抢亲了..."她喉咙里卡着血沫,指甲在铁床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到现在都记得,她最后那下抽搐时,左手小指头齐根断了,白骨碴子扎进我掌心。
殡葬师傅来收殓时,棺材里突然响起指甲抓挠声。父亲抄起桃木钉就要往棺盖上钉,母亲却突然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喊道:"不能钉啊!"供桌上的长明灯"噗"地爆出朵绿火苗,挽联无风自动,那个"奠"字慢慢洇成了"冤"。
"当年你姐的尸首..."父亲突然开口,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蜘蛛的形状。我握紧从西屋找来的桐油罐,冰凉的罐身爬满凸起,像是什么东西在罐子里蠕动。
后山坟地的土腥味越来越浓。父亲说要在子时前把棺材移到祠堂,因为"冲煞"。我跟在他身后,手电筒光束扫过乱坟岗,突然照见个穿红袄的小人影蹲在坟头。那小人影转过头,露出和我姐一模一样的脸。
"姐?"我踉跄着往前迈步。坟头土突然塌陷,露出半截森森白骨。父亲猛地拽住我胳膊,他掌心全是冷汗:"那是你二姑的坟,早该迁走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唢呐声。那调子像是从水底飘上来的,每个音符都裹着黏稠的水草。母亲突然从祠堂冲出来,她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剪刀,刀尖滴着黑水。
"不能开棺!"她尖叫着扑向棺材,指甲在棺盖上抓出十道血痕。我这才看清棺材内壁密密麻麻全是抓痕,那些血道子组成诡异的图案,像是什么古老的符咒。
风水先生是天亮时来的。他穿着件褪色的中山装,胸口袋别着支钢笔,笔尖断了两截。父亲在堂屋摆了三荤三素的供品,风水先生却盯着供桌角落的苹果皱眉。
"这果子不对。"他伸手戳了戳苹果,表皮立刻渗出黑水,"你们用坟头土压着棺材,把活人气渡给死人,这是要养尸啊。"
母亲突然栽倒在蒲团上,她的太阳穴位置鼓起个鸡蛋大的包,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我看见她手指痉挛着比划,像是在空中抓什么东西。父亲抄起扫帚要打,被风水先生拦住。
"你娘这是撞了尸煞。"他掏出张黄符塞进母亲嘴里,"你们把女儿嫁给死人,她怨气化成了血傀儡。"
开棺那天下着红雨。棺材刚露出缝,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我死死捂住口鼻,看见我姐的指甲全秃了,指节肿得像胡萝卜。她身上那件嫁衣浸透了黑血,领口处用血画着个扭曲的"囍"字。
"快看她手里!"表哥突然惊呼。我姐右手紧攥着个东西,借着惨白的天光,我看清那是半截人的小指头——和我十年前捡到的那截一模一样。
风水先生突然抽出把杀猪刀,对准棺材里的尸体比划:"血傀儡要见血才能化解怨气。"父亲突然抄起铁锹,铲起一捧坟头土撒在棺材里。我姐的尸体突然坐起来,她脖颈折成直角,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的...新郎..."她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时,供桌上的长明灯"轰"地炸开。火星溅到棺材上,那些血道子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组成张扭曲的人脸。
我蜷缩在被窝里,听着阁楼上母亲的脚步声。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出个血红色的"囍"字。突然,楼下传来陶罐碎裂的声响,接着是父亲压抑的咒骂。
"阿宁!快下来!"父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赤脚冲到堂屋,看见供桌上的猩红轿子正在渗出黑血,那些血珠滚到地上,慢慢聚成个模糊的人形。
母亲跪在轿子旁,正用剪刀剪开自己手腕。黑血顺着她的指尖滴在轿帘上,每滴都让纸人颤动一下。纸人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映着母亲扭曲的脸。
"还给我...我的新郎..."母亲突然尖叫,剪刀"哐当"掉在地上。我看见她后颈鼓起三个包,皮肤下有东西在快速游走。父亲抄起桐油罐泼向轿子,火焰腾起的瞬间,我听见纸人喉咙里发出婴儿啼哭。
风水先生带着我们来到后山,月光下的乱坟岗泛着磷火。他突然指着我姐的坟头:"往下挖三尺。"父亲颤抖着挥锹,腐土翻出的瞬间,我闻到浓重的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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