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关店了吗?"我看了眼手机,六点半,天已经黑透了。
"还能再坐会儿。"他指了指门口,"雨太大,我给您找把伞。"
"不用,我开车来的。"我抓起包走到门口,突然想拍张照。玻璃门上贴着串霓虹灯字母,拼的是"织梦",旁边的展示架上摆着那个熊娃娃——不知何时被挪到了这里,雨水打湿的玻璃把霓虹的光揉成一片粉紫,映得娃娃的脸忽明忽暗,有种诡异的美。
我举起手机,对着玻璃里的自己拍了一张。取景框里,我的身后是模糊的厂房,熊娃娃的影子正好落在我肩膀上,像有人搭着我的肩。"挺有感觉的。"我随口说了句,点开朋友圈发了出去,配文写着"老纺织厂的咖啡厅,有点意思"。
刚拉开车门,手机就"叮咚"响个不停。我以为是点赞,点开却浑身一僵——
"阿琳你旁边那女的是谁?穿蓝布褂的,手还搭在你脖子上!"(闺蜜晓雪)
"这照片怎么回事?你身后有三个人影!玻璃反射的那个是谁?!"(同事老周)
"她在笑!你看她的眼睛!"(表哥)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雨里。点开那张照片,放大——我的右肩后面,赫然多出一只手,惨白的,手指细细的,手腕处有道红痕,像被绸带勒过。手的主人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半张脸,梳着麻花辫,辫梢的红绸带在霓虹下泛着紫,嘴角咧得很大,露出的牙齿泛着黑黄,像被烟熏过。
而她身上穿的,正是那件蓝布工装,领口的工牌上,"织女三班"四个字清晰得吓人。
我猛地回头看咖啡厅,卷帘门已经拉下一半,"织梦"的霓虹灯还亮着,在雨里闪着诡异的光。玻璃上的倒影里,那个穿蓝布褂的女人还站在我刚才的位置,怀里抱着熊娃娃,正对着我笑,她的嘴动了动,像在说什么。
手机又响了,是条新评论,来自一个陌生账号,头像是朵白菊花——我根本没加这个人。
"阿珍等这张合照等了三十年了。"
我吓得发动汽车,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车身上,像有人在拍门。透过后视镜,我看见咖啡厅的霓虹灯突然灭了,黑暗中,那个熊娃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纽扣眼睛在雨里闪着光,像两盏小小的鬼火。
第二天我忍不住又去了趟咖啡厅。卷帘门紧闭,敲了半天,假眼珠男人才开门,他左眼的假眼珠不见了,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我,里面似乎塞着团棉纱:"您昨天落东西了?"
"那个熊娃娃......"
"什么熊娃娃?"他皱起眉,黑洞洞的眼眶看着更吓人了,"这里从来没摆过那东西,您记错了吧。"
我冲进细纱车间改造的展区,玻璃柜里空荡荡的,只有铁皮青蛙和万花筒歪歪扭扭地躺着,最里面的位置摆着个空相框,玻璃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穿蓝布褂的女工站在纺纱机前,中间那个梳麻花辫的姑娘,怀里抱着个棕色熊娃娃,纽扣眼睛亮晶晶的,正对着镜头笑。
照片下面写着行小字:1987年5月12日,织女三班合影,当日晚车间失火,全员遇难。
我突然想起老太太的话,阿珍的手被大梁砸住,死死攥着娃娃。照片里那个梳麻花辫的姑娘,右手确实不自然地蜷着,指节发白,像在用力抓什么。展柜的玻璃上,还留着我昨天的指印,旁边的小手印更清晰了,指尖沾着点红,像胭脂。
"您没事吧?"假眼珠男人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个相框,是昨天我没见过的,"这是我妈,她也是织女三班的。"
相框里的女人和照片上梳麻花辫的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纪大了些,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孩,眉眼像我。"我妈说,那天火着起来的时候,她本来能跑出去的,"男人的声音有点哑,喉结上下滚动,"可她回去救阿珍,被砸在下面了。阿珍临死前说,还没跟她合过影,等下辈子......"
他突然指着我的脖子:"您这里怎么有块红印?像被人掐的。"
我摸了摸脖子,皮肤火辣辣的,想起照片里搭在我肩上的手。掏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背景里的厂房墙上,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
"终于合影了。"
而那个穿蓝布褂的女人,脸不再隐在阴影里,正对着镜头笑,怀里的熊娃娃纽扣眼睛掉了的位置,露出张小小的人脸,是假眼珠男人小时候的样子。
"这熊娃娃......"我指着空展柜,声音发颤。
"烧没了。"男人把相框抱在怀里,像抱着块烙铁,"消防队说,找到的时候只剩半只胳膊,还缠着阿珍的红绸带......"
我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名指缺了的地方,缠着圈红绸带,和照片里辫梢的一模一样。
离开咖啡厅时,我看见门口的玻璃上又映出个人影,穿蓝布褂,梳麻花辫,怀里抱着半只熊娃娃胳膊,正对着我挥手。她身后站着七个模糊的影子,都穿着蓝布工装,对着玻璃里的我笑,嘴角的弧度和老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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