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走廊在维兹绝望的呜咽和露普叮叮当当的凿冰声中逐渐恢复了一点活气,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混乱留下的狼藉痕迹依旧顽固地附着在墙壁与地面上。
空条承太郎压低了帽檐,“呀嘞呀嘞…”的低语几乎微不可闻,却像是某种宣告,将他与这片混乱彻底隔绝开来。他高大的身影穿过喧闹的人群,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硬气场,如同破开浊浪的礁石。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隔绝外面那些无休止的噪音、愚蠢的争斗、失控的魔法和女神哭嚎的地方。一个能让他安静地思考而不被打扰的空间。社团活动?这个念头如同水面上偶然浮现的气泡,在他冷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或许……可行?一个名义上的社团,一个实质上的避风港。
目标很快锁定:位于旧校舍三层最西侧尽头,那间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废弃标本储藏室。厚重的橡木门紧闭着,门把手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门框上方挂着一个歪斜的、字迹模糊的木牌——“生物材料存放处(非请勿入)”。这地方偏僻、安静,理论上不会有人打扰。承太郎伸出手,白金之星那紫色的巨手虚影一闪而逝,门内老旧的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应声而开。
一股混合着灰尘、福尔马林和旧纸张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室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缕阳光从高高的、积满污垢的窗户缝隙中艰难挤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排排高大的玻璃标本罐沿着墙壁摆放,里面浸泡着各种早已失去生命、形态扭曲的奇异生物残骸,在昏暗中投下诡异的阴影。角落堆放着蒙尘的解剖台和散落的骨架模型。
承太郎的目光扫过这片荒凉的景象,最终停留在房间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他拉过一把还算结实的旧椅子,椅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他坐下,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将帽檐压得更低,几乎遮住了眼睛。很好,足够安静。他需要的就是这种近乎绝对的沉寂,能让他暂时忘记走廊里维兹的哭泣、露普的咒骂和米莉姆撞墙的巨响。
然而,承太郎显然低估了“万象学园”对“安静”二字的恶意解读能力,以及这间储藏室过往的“遗产”。
很快,废弃储藏室的门被彻底更换。崭新的、厚实的橡木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个崭新的、简洁硬朗的金属牌子,上面只有一行用冷峻字体镌刻的名字:水族研究社。
推开门,里面的景象与之前的阴森死寂判若云泥。
首先冲击感官的是光线。几盏经过精心调试的、模拟深海光谱的柔和射灯被巧妙地安装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射下幽蓝、浅紫、淡绿的流动光斑,如同阳光穿透浅海的水波。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息被一种清新、带着淡淡咸味的循环水汽所取代,轻柔的水流声和气泡升腾的细微咕噜声构成了舒缓的背景音,瞬间抚平了外界带来的焦躁。
房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的定制生态海水缸。缸壁厚实晶莹,毫无瑕疵。缸内并非堆砌着五彩斑斓的热带鱼,而是呈现出一片精心构建的、偏向冷峻深邃的海底礁岩景观。深褐色的礁石嶙峋起伏,覆盖着深绿色的、如同天鹅绒般的海藻。珊瑚种类不多,但形态独特:几丛苍白的、如同枯骨般的鹿角珊瑚,一片片深蓝、如同金属铸就的蜂巢珊瑚,还有零星点缀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星花珊瑚。光线在礁岩的缝隙间游移,营造出神秘莫测的氛围。
生物的选择也极富承太郎的个人风格。一群通体银灰、游动迅捷如电的尖梭鱼在缸体的中上层巡弋,眼神锐利,透着掠食者的冰冷。几条体型庞大、动作沉稳而威严的石斑鱼在礁石洞穴间缓缓出没,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几只深蓝色的、长着长刺的魔鬼海胆在沙砾上缓慢移动。一只巨大的、外壳布满复杂花纹的砗磲在角落微微开合,露出内部炫目的蓝绿色外套膜。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母区:几只近乎透明、伞盖边缘点缀着点点幽蓝星光的海月水母在轻柔的水流中优雅地沉浮、舒张,如同漂浮在空中的幽灵星辰。角落里,一条通体漆黑、唯独鳍边燃烧着赤红火焰的斗鱼被单独隔离在一个精致的小缸中,它静静地悬浮着,尾鳍如同燃烧的旗帜,眼神睥睨,充满了孤高的战意。
承太郎坐在水缸前那把唯一舒适的椅子上,帽檐依旧压得很低,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他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深海异形图鉴》,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那条赤鳍黑身的斗鱼身上。他给这家伙起了个名字——“命运”。白金之星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后,紫色的身影在幽暗的水光中若隐若现,那双非人的眼睛似乎也在观察着水中的世界,偶尔,承太郎的手指会无意识地随着鱼群的游动轨迹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一下。这里是他的堡垒,他的深海,隔绝了外面一切的愚蠢与喧嚣。
然而,万象学园最擅长的,就是击碎一切自以为是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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