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忆泡的刹那,灭世图景轰然炸开——燃烧的天空、扭曲畸变的亲友、还有那十个矗立于毁灭尽头的、散发着无尽死寂的黑影......这一切,狠狠凿进洛川的骨髓。
冷汗瞬间浸透额发与后背,黏腻冰冷刺入肌理。身体控制不住地微颤。
他死攥着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
无形的巨浪撞向他,摇撼着他,却被钢铁般的意志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灵场深处,拾柒那团幽蓝的火焰,此刻辐射着冻彻骨髓的寒。
没有咆哮,没有斥责,甚至没有一丝愤怒的涟漪。
只剩下一种近乎绝对零度的、死寂的沉默。
他知晓洛川的执拗,知晓此刻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知晓一旦命运的轨迹被认定,再多的警告也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激不起半点回响。
既然如此,便无需再言。
洛川清晰地捕捉到那团火焰投来的“视线”。
那视线里一丝暖意也无,只有一种跨越千年的、洞悉宿命般的疲惫与漠然。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路是你选的,那就好好走下去。”
(但,我会陪你。)
这份比任何怒骂都沉重的静默,如同一块巨大的寒冰,沉沉压在洛川心头,寒意与孤绝更深一分。
他用力抿紧毫无血色的唇,牙关紧咬,一滴冰冷的汗珠毫无预兆地从他低垂的睫毛滚落,砸在冰凉的金属床栏上,绽开微小的水痕。
——就在这时——
“唔......”
一声如同幼兽梦呓般的微弱呻吟,从病床上传来。
洛川猛地转头。
只见夜溪紧闭的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冰蓝色的眼瞳,缓缓掀开一道缝隙。
那眼睛,像被遗忘在极地深处、尘封千年的寒冰,初醒的茫然与浓重的疲惫交织其中,空洞地映着惨白的顶灯光晕。
视线涣散,仿佛穿透了屋顶,落向某个遥不可及、冰冷破碎的虚无之地。
洛川的心脏骤然一紧。残余的眩晕和拾柒带来的重压,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焦虑冲散。
他几乎是本能地俯身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微颤:
“夜溪?感觉怎么样?头晕吗?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一连串的问题急切涌出,掩饰不住的紧张在字句间跳跃。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触碰忆泡时的冰冷,身体深处对那十个黑影的本能恐惧尚未退潮,但对她的担忧,终究压倒了退缩的冲动。
夜溪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瞳孔终于艰难地聚焦,落在洛川写满焦灼、却又难掩一丝苍白的脸上。
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慌。
她似乎耗尽了力气,才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银色的发丝在枕上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微弱如同叹息,几乎被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吞噬:
“......师父......今天,是周几?”
洛川一怔。
她似乎并不期待答案,说完,便重新垂下眼睫,将自己缩回那片沉默的、脆弱的壳里。
苍白的脸庞在冷光灯下近乎透明,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
她对周遭的一切——无论是洛川的异状,还是灵场深处那令人窒息的冰冷——都毫无所觉,只沉溺在自身混沌的疲惫与眩晕之中。
洛川悬着的心稍稍回落一寸,但那份沉甸甸的忧虑,连同拾柒带来的无形重压,并未消散。
她时间感的错位,像一根更细的针,无声地刺了一下。
“周四,”他低声回答,随即站起身,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也像是在对自己重申某种决心,“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找王医生或者姜老师过来看看。”
夜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躺着,像一尊失去温度的冰雕。
洛川不再犹豫,转身,拉开了医务室的门。
走廊的光线比室内明亮许多,带着阳光的暖意,勉强驱散了消毒水的部分阴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寒意、头痛的余韵,以及灵场深处那如芒刺在背的冰冷注视。
刚走出几步——
拐角处,两道压低却滚烫的声线直往耳膜里钻——
“我操!真的假的?!救护车都来了?!”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夸张地拔高。
“千真万确!就在隔壁训练场!”
另一个声音急切抢白,带着目睹现场的激动,“史莫!高一(3)班那个大块头!被江佳苑!A级那个!一招!就他妈一招!轰飞了!趴地上跟滩泥似的!血......满地都是!骨头......操,我好像看见白森森的了!”
“嘶——A级打B级?下死手啊?不是交流课吗?”
“谁知道!跟碾蚂蚁似的!直接呜哇呜哇拉走了!”
史莫!
轰飞?
趴地不动?
骨头?白森森?
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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