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河大火之后,贺兰山下的冬天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西夏人被那场焚天灭地的大火彻底打懵了。前沿的草料场化为焦土,数万战马饿得啃食彼此的鬃毛,西夏军主力被迫后撤百里,在贺兰山深处舔舐伤口。一时间,边境线上竟出现了数年来未曾有过的和平。
但这和平,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充满了压抑和不安。
范正鸿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深知,西夏人就像一头受伤的野狼,暂时退却,只为积蓄力量,发动更凶狠的反扑。他一边命令鲁达率部加紧操练旋风炮,一边亲自带着一队亲兵,骑着快马,在广袤的戈壁上勘察地形。
他要找到西夏人隐藏的粮窖,找到他们新的生命线。
这一日,他们追踪着一队零星的马蹄印,来到了一片名为“沙泉”的枯竭盐湖。湖床干裂,如同巨龟的甲壳,白花花的盐碱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侯爷,蹄印到这里就断了。”亲兵队长丘岳勒住马,眉头紧锁,“这片鬼地方,连草都不长,他们能把粮藏在哪?”
范正鸿没有说话,他翻身下马,蹲下身,捻起一撮盐碱土。土中,除了沙砾,他还发现了一丝极淡的、被马蹄碾压过的干草屑。
他的目光,投向了盐湖边缘一片连绵起伏的沙丘。那些沙丘形态普通,并无异状。但范正鸿的直觉告诉他,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偃旗息鼓。”他站起身,语气平静,“派斥候绕到沙丘后方,探查动静。记住,不许暴露,不许交战。”
夜幕降临,戈壁的温度骤降至冰点。范正鸿裹紧了身上的皮裘,独自站在营帐外,仰望着漫天星斗。北方的星空格外清澈,猎户座的腰带三颗星,亮得如同冰冷的钻石。
他忽然想起了耶律大石。
那个在辽国灭亡后,率领残部西迁,在广袤的西域重建辽国的男人。他是草原上真正的雄鹰,一个比西夏人更可怕、更值得尊敬的对手。范正鸿从未见过他,却在无数军报中,读出了他的坚韧与智慧。
“如果他是我,他会把粮藏在哪里?”范正鸿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移动的黑点。黑点很小,移动速度却极快,如同在夜色中滑行的鬼魅。
斥候的信号灯,在沙丘后方急促地闪烁了三下——有敌情!
范正鸿心中一凛,但他没有下令备战。那支队伍行进得太过隐秘,纪律严明,绝非寻常的西夏游骑。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那支队伍越来越近,大约有八百骑。他们人人身披轻甲,马蹄同样包裹着厚布,在沙地上悄然无声地行进,如同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他们从范正鸿的营地前方数里处掠过,竟没有发现这支潜伏在暗处的宋军。
范正鸿屏住呼吸,直到那片黑影消失在沙丘的另一端,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认出了那支军队的旗帜——一面黑底金鹰旗。
是耶律大石的“鹞子军”!
“是辽人!是耶律大石的部队!”王舜臣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震惊,“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范正鸿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明亮。他明白了,耶律大石和他想到了一起。他们都在寻找西夏人的粮窖,而目标,都是这片看似毫无生机的沙丘!
“有意思。”范正鸿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今晚,这沙泉之下,要热闹起来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了新的命令:“全军拔营,绕行至沙丘西侧,准备突袭。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辽人,是粮窖!”
他赌耶律大石的目标也是粮窖,而不是与他这个未知的对手交战。在陌生的戈壁上,与一支同样精锐的骑兵部队交战,是愚蠢的。
当耶律大石的八百“鹞子军”抵达沙丘东侧,准备发动突袭时,他们惊愕地发现,沙丘西侧,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
另一支军队,已经抢先一步动手了!
耶律大石勒住战马,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片火光。他看不清对方的旗帜,但从那凌厉的攻势和精准的打击来看,绝非等闲之辈。
“将军,我们被抢先了!”副将焦急地说道,“是西夏人吗?”
“不是。”耶律大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西夏人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是宋人……是那支在葫芦河放火的人。”
他瞬间明白了。葫芦河的大火,烧掉了西夏人的草料,必然会逼他们动用储备的粮窖。而那支神秘的宋军,显然是循着这个逻辑,一路追查到了这里。
“传令下去,停止前进,就地隐蔽。”耶律大石冷静地命令道,“让他们去咬,我们等机会。”
他就像一只盘旋在空中的鹞子,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范正鸿的攻击异常顺利。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歼了粮窖的守卫,然后迅速冲入地窖,将火把扔进了一袋袋的青稞和麦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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