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风一样刮到村里。
正在村口大槐树下纳鞋底、扯闲篇的婆娘们瞬间沸腾了。
“哎呦喂!二十块买个‘棺材屋’?这城里来的知青小姐,怕不是个傻的吧?”
王翠花拍着大腿,声音洪亮,唾沫星子横飞,她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兼势利眼。
“啧啧,可不是嘛!有钱没处花!我看啊,就是嫌贫爱富,看不起咱们农村人,不想跟大伙儿一块住!”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你们懂啥?人家那叫有本事!二十块算个啥?没准那破屋子底下埋着金子呢!”
也有人半真半假地酸着。
“呸!金子?要真有金子还能轮到她?老孙头一家死绝户咋回事忘了?邪性着呢!等着瞧吧,有她哭的时候!”
王翠花一脸幸灾乐祸。
而消息传到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孙二狗耳朵里,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孙二狗年近三十,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是个人嫌狗厌的主。
他正蹲在自家破墙根下晒太阳捉虱子,一听这事,三角眼里顿时冒出贪婪的光。
“二十块?买那破房子?这新来的小娘们儿是真有钱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思活络开了。
那鬼屋他以前也溜进去过,除了破败阴森,屁都没有。
但这沈棠不同!
她那大包裹,她那随手就能拿出二十块的架势……孙二狗仿佛看到了一座移动的金山!
鬼屋怕啥?
他孙二狗命硬!
要是能从那小娘们儿手里“借”点钱花花,或者……嘿嘿,摸清她藏东西的地方……这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沈棠回到知青点,无视了李招娣等人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
开始默默收拾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一个打着补丁的旧包袱皮,里面是分家时拿回的母亲几件旧衣服和一点个人用品。
她准备等老耿头把证明和钥匙送来,就立刻搬走。
这知青点的空气,让她感到窒息。
刚把包袱皮系好,
门帘“唰”地被掀开,
王翠花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门就响了起来:
“哎哟!沈知青在呢?听说你发财啦?花二十块买了老孙头的‘福地’?啧啧啧,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眼光独到啊!”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婆娘,堵在门口,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嫉妒和等着看笑话的意味。
李招娣、刘淑芳也立刻竖起耳朵,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沈棠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冬日结了冰的深潭,冷冷地扫过王翠花那张因兴奋而泛着油光的脸。
“有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
王翠花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虚,但仗着人多,腰杆又挺直了,尖声道:
“没事没事!就是来恭喜沈知青乔迁之喜啊!那地方‘好’啊,冬暖夏凉,邻里和睦,清净!就是不知道沈知青你这细皮嫩肉的,晚上听没听过老孙头一家子哭啊?啧啧,胆子可真大!”
她刻意加重了“哭”字,旁边的婆娘们配合地发出几声夸张的吸气声,营造恐怖气氛。
沈棠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赤裸裸的嘲讽:
“我的胆子,不劳操心。倒是王婶子你,”
她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翠花,
“嗓门这么大,中气这么足,看来是家里的活儿太轻省了?
还是工分挣得太容易,有闲工夫操心别人家房顶漏不漏风?
要不要我去跟赵大队长说说,给你派点挑大粪、挖河泥的重活儿,
免得你精力过剩,到处嚎丧?”
“你!”
王翠花被噎得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沈棠,
“你个小蹄子怎么说话呢?!我好心好意来……”
“你的‘好意’就是堵在别人门口,宣扬封建迷信,散布恐慌?”
沈棠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清冷如冰锥,字字清晰砸在地上,
“现在是什么年代?破四旧,立四新!牛鬼蛇神都被打倒了!
你王翠花在这里一口一个‘鬼屋’,一口一个‘哭丧’,是想宣扬封建残余,对抗革命思想吗?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革委会,请他们来听听你这番‘好心好意’的高论?”
“革委会”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在王翠花和那几个婆娘头上。
她们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变成了惊恐。
这帽子扣下来可不得了!
王翠花吓得腿一软,连连摆手:
“不不不!沈知青你可别瞎说!我没那意思!我就是……就是嘴快!瞎咧咧的!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再也不敢看沈棠,像被鬼撵似的,带着那几个同样吓破胆的婆娘,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知青点里一片死寂。
李招娣、刘淑芳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棠,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刚才那番话,句句在理,字字诛心,尤其是最后搬出“革委会”,简直是把王翠花往死里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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