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肃静……”
眼看成基命和钱龙锡不依不饶,叶向高转头看了方从哲一眼,发现方从哲低头看地,默不作声,只好自己做主道:
“这位程姓考生的试卷,确有可议之处,贸然选入春榜,恐怕人心不服,但直接黜落,又有违朝廷取士之道,本阁决定,将他列入会试副榜,诸位不得再有非议。”
众考官闻言,纷纷拱手道:“阁老明断,我等并无异议。”
成基命和钱龙锡还待争辩,但见堂内其他人都同意叶向高的裁决,也只好双双拱手,算是默认了。
…
二月十九日,会试放榜。
程光阳特地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后,随几位好友乘轿前往贡院。
“第二名,杨景辰,福建泉州人……”
贡院门外,此时早已人山人海。
程光阳仗着个子高,一面拼命向前挤,一面踮起脚尖眺望,很快便看到了同乡杨景辰的名字,顿时有些心情复杂。
前几天对方跟自己抱怨说考得不好,自己当时还信以为真,没想到全是骗人的话——果然古今学霸,都有这样的秉性。
“完了……”
大明以往的会试,通常只取三百个名额,不过今年有所破例,皇帝开恩多加了五十个名额,总共录取三百五十名贡士。
程光阳站在贡院外,将正榜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没有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果然,这大明的科举并不是那么好考的。
“复甫,复甫!”
就在他万念俱灰,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听到周围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循声望去,原来是好友郑毓麒。
郑毓麒匆匆走到他身畔,拉着他的衣袖,向贡院另一边走去,边走边道:
“复甫,不用看了,这正榜没有咱们的名字,你和我都中了副榜。”
“啊,果真吗?”
“当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不成。”
唯恐程光阳不信,郑毓麒很快将他带到了旁边张贴副榜的地方,努了努嘴道:
“诺,你自己看吧。”
程光阳举目看去,果见那副榜第一名的位置,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先前张瑞图说过,以他的文章最多只能中副榜,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嗐……副榜也是榜,咱俩这也勉强算是贡士了。”
郑毓麒自我安慰道。
程光阳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会试考中副榜,虽然也算是贡士,但却没有继续参加殿试的资格,无法获取进士出身——在大明朝,非进士出身的官员,几乎等于没有仕途。
此时的程光阳有两个选择。
要么以副榜贡士的身份,直接到吏部去选官,不过这样只能从品级很低的地方学官做起,将来没有多少机会升迁;
要么就放弃选官,到国子监去读书,三年后以贡监身份,继续参加下一科的会试。
程光阳当然不会选择前者。
大明这艘破船,行至如今,已没有多少时间可折腾了,再不想办法挽救,用不了多久,就会撞上冰川,沉入海底。
作为唯一洞晓未来的人,程光阳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凭借科举,进入朝廷中枢,竭尽所能修补破船,让它重新驶回正确的航道。
哪怕最后仍旧无济于事,至少自己努力过,也不枉穿越一场。
“中土神州,炎黄遗胄,岂能作鞑虏之臣……”
刹那间,程光阳心绪如潮,口中忍不住喃喃自语。
“复甫,你在说什么?”郑毓麒好奇道。
“没什么……”程光阳摇头道:“伯英,我决定留在京城,入国子监读书,等三年后再参加下科会试,你呢?”
“我当然也一样。”郑毓麒笑着道:“咱俩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难不成还真要去吏部选官,自毁前程么?”
程光阳微微颔首,接着好奇道:“对了,元雱中榜没有?还有陈世叔。”
“没有,他俩落榜了,连副榜都没进。”郑毓麒惋惜道。
程光阳道:“没进副榜也无妨,举人落第,一样能进国子监。”
明清两代,凡是会试落第的举人,皆可免费到国子监念书,称之为“举监”。
“嗯,等会儿我就去跟他们说。”郑毓麒点头道。
…
“唉……真是落魄啊。”
此番进京会试,程光阳、郑毓麒、吴天策、陈鸣瑜四人,前两个进了副榜,后两个直接落第。
反倒是之前被吴天策看不起的杨景辰,一举拿下了会试正榜的亚元。
能在会试正榜中题名,获得进士出身,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为之后的殿试,朝廷不再黜落考生,所有参与者都会被授予进士身份。
泉州会馆,吴天策连声叹气,对程光阳和郑毓麒道:
“你俩好歹还中了副榜,倘若有熟人问起,也能说自己是贡士,就数我蹭蹬,什么也没捞着。”
程光阳笑着道:“元雱,你既害怕被熟人问起,那就别回泉州了,与我和伯英一起留在国子监读书,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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