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阳扭过头,循声望去,只见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五旬年纪的中年男子。
身长六尺、面白无须,头戴暖耳黑纱唐巾,身上穿着交领道袍,外罩一件对襟鹤氅。
仅从穿着判断,便知是个富贵之人。
“客官,这对酒杯,已被您旁边这位举人老爷买下了,您看……”
古董店店主人老成精,自然也看出中年男子不简单,心中暗嫌程光阳方才出的价格太低,于是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想引二人竞价。
那中年男子听了这话,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不耐烦道:“聒噪什么,别人出多少钱,我给你双倍就是。”
“哎呀,客官真是豪爽。”
听到对方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店主老头喜得满面红光,当即出言奉承道。
客光先见状,心有不忿,欲待替程光阳争辩。
程光阳摆了摆手,不欲生事。
做生意向来是价高者得,没什么好说的。
摇了摇头,他正欲领着众人正欲离开。
“妈……”
却不想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跟在客光先身旁的侯国兴,突然望着对面大喊一声,接着竟脱离队伍,径直跑了出去。
距离先前那中年男子不远的街道右侧,此刻正停放着一方垂帘的轿辇,辇外各站几名轿夫,两侧各自侍奉着不少男仆和女眷。
侯国兴突然跑到轿辇前,抱着为首一名女眷的双腿,口中连喊几声“妈”,边喊边哭了起来。
客光先也认出那女子的身份,脱口而出道:“姐姐,真的是你?”
程光阳抬眼望去,只见那名被侯国兴抱住的女子,约摸二十四五年纪——
杏脸桃腮、形容昳丽,身上虽穿着厚厚的对襟花缎袄,却还是难掩身材——胸前突出的玲珑曲线,实在过于引人注目。
听到侯国兴的哭喊,又看到客光先与自己相认,那女子先是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旋即面露难色,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嬷,怎么了?”
听到轿外传来的声音,轿辇的门帘被人打开,里面走出一名八九岁年纪,衣着华贵的小少年,开口向女子询问。
那女子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小祖宗诶,您怎么下来了,快坐回去吧,要是给巡城御史撞见了,您倒是没事儿,奴婢们可就惨了。”
见小少年出了帘门,正在古董店柜台前结账的中年男子,立刻神情紧张地回到轿辇前,好说歹说,才将刚刚下轿的少年劝回了帘内。
接着中年男子扭过头,立刻伸出巴掌,重重打了侯国兴一耳光,厉声训斥道:
“哪里来的小杂种,如此不知礼数!谁是你妈来,他是我的老婆,我何曾有你这么个便宜儿子?”
侯国兴被打得惨叫一声,却不肯放手,依旧抱着那女子的大腿道:“她就是我妈,就是我妈,他是我爹的老婆,不是你的老婆……”
“姐,我是光先,他是你儿子国兴啊,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见外甥被打,旁边那女子却无动于衷,客光先当即走上前去,哽咽着问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程光阳哪里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刻站在轿辇旁的这名女子,毫无疑问,就是侯国兴的娘亲,客光先的姐姐——客印月了。
至于打人的中年男子,要么是魏朝,要么是李进忠,也就是后来的魏忠贤。
不过按照程光阳的推测,此人应该是魏朝,因为这时候的李进忠,和客印月还没有搞在一起,现在魏朝才是客印月的对食。
至于方才从轿辇里下来的那位小少年,毫无疑问,就是当今的皇长孙朱由校了。
啧啧,自己这是什么运气,随便出来闲逛一趟,就能碰见未来皇帝。
“光先兄弟,国兴,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眼看事情僵住,程光阳连忙上前几步,先是将客光先和侯国兴拉了回来,接着拱手向魏朝赔罪道:
“这位员外恕罪,他俩是我的家奴,跟我从乡下进京的,一时眼拙,把员外的夫人错认作了自家亲人,万望员外海涵则个。”
“哼,瞧你也是个举人打扮,怎么家里的奴仆如此没有教养?”
按照魏朝平日的秉性,当街发生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但今晚不一样,今晚他是背着太子爷,偷偷领着皇太孙离开慈庆宫出来游逛的——
没办法,自从他当初猪油蒙了心,把拜把子兄弟李进忠引进慈庆宫后,渐渐地李进忠便开始取代他,越来越受皇太孙朱由校的宠信。
感觉地位受到威胁的魏朝,由于之前皇太孙再三恳求,迫不得已之下,只好答应在正月十六这天,带领对方到皇城外微服出巡。
这种事要是被人发现,性质那可是非常严重的,到时候丢了差事都是轻的,搞不好会被活活打死。
考虑到自己的性命前程,魏朝并不想把事闹大,随口数落了程光阳几句,便命人起轿,领着客印月等宫人离开了。
“程老爷,舅舅,她,她真是我妈,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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