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晨光刚漫过皇城的琉璃瓦。
十二岁的小皇帝林靖远穿着明黄色常服,坐在御座旁的紫檀小几后。
—案前八位列坐的读卷官。
吏部尚书郭怀远一身绯色官袍,垂首喝着手中的茶水。
礼部尚书李砚山则端着茶盏,目光却时不时扫向殿外。
两人身后的侍郎、御史们,或低头翻卷,或交换眼色,连空气都透着紧绷。
“陛下,按祖制,读卷官需从三百份殿试策论中遴选十份‘进呈卷’,再由陛下钦定鼎甲。”
李砚山放下茶盏,声音四平八稳,却先朝郭怀远瞥了一眼。
林靖远点点头,心里门儿清。
如今丞相之位空悬许久。
郭、李两派不仅把家中孙女和女儿送到了后宫中。
现在看来,也把殿试当成了争夺丞相之位的前哨。
郭怀远想推自己人当状元,为后续执掌中枢铺路。
李砚山则要借文臣嫡系的名次,稳固文臣集团的话语权。
至于试卷本身的好坏,倒成了次要的。
林靖远暗暗捏紧了拳头。
这两个老狐狸,着实可恶。
不过林靖远面上不动声色,还是一片懵懂之色。
“两位尚书可要替朕把好关,为朝廷选出真正的栋梁之材才是。”
郭、李两位尚书闻言,纷纷拱手作揖:“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
卯时三刻,郭怀远率先打破沉默。
“此文提出清查田亩、改革税制,实乃经世致用之良策。”
郭怀远指着其中一份试卷,声音洪亮:“当评优等。”
李砚山立即反驳:“郭大人此言差矣,变法改制,岂是儿戏?倒是这份试卷。”
他拿起另一份:“恪守圣贤之道,强调礼法治国,方为上品。”
林靖远坐在上首,打了个哈欠。
对着两个老臣挥挥手:“两位尚书,你们且先去挑。”
“挑好了再呈给朕看。”
说着,林靖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往御案下面走去,开始好奇地翻看其他被郭、李二人淘汰的一些文章。
这些,在郭、李二人排不上名次,他们只关心前十名的人。
后面的自有其他侍郎和御史排名。
林靖远翻了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何明风??
林靖远猛然想起来,对了!
何明风可是考中了会元!
听说他之前在庆州的时候就已经是小三元了。
来到京城又中了解元和会元。
林靖远看着不远处争执的郭、李二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拿起何明风的这篇对奏,然后悠哉悠哉地走去了内殿。
回到内殿,林靖远打开何明风写的文章,认真地看了起来。
其实若他说,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状元不过是看当今皇帝个人的喜好,以及各方衡量出来的结果。
若让他说,咳咳咳……这些文章都是极好的。
起码比他写的好多了……
既如此……
林靖远心里已经有个绝妙的想法了。
就在林靖远沉思之际,太监来报:“陛下,郭尚书和李尚书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林靖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让他们进来。”
郭怀远和李砚山一进殿就跪倒在地。
“陛下,老臣以为赵承业才识过人,宜点状元。”
郭怀远抢先开口,“如今朝中吏治腐败,正需要这样敢于直谏的人才。”
李守正立即反驳:“陛下,柳文彬恪守圣贤之道,方为状元之选。”
“赵承业言论过于激进,若点其为状元,恐引起朝野震动。”
林靖远冷眼旁观,心知这两派各怀鬼胎。
郭怀远推荐赵承业,是想借新政之名排除异己。
李守正力挺柳文彬,则是为了维护传统势力。
他们都不是真心为朝廷选拔人才。
“两位大人,”林靖远的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进沸水,让殿内瞬间安静:“何明风是会试会元,他的民生策论为何不在备选之列?”
郭怀远愣了愣,随即躬身道:“陛下,何明风虽为会元,但其策论偏于‘算学核税’,尽是些账房先生的琐碎事。”
他撇了撇嘴,语气带着轻视:“民生之策,当论大道,不是算几两银子、几石粮。”
“若他作为状元,格局太小,恐难当鼎甲之任,误了民生大事。”
李砚山也跟着点头:“寒门子弟眼界有限,只盯着眼前的小利。”
“他们懂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算计,哪能解‘漕、税、饷’的根本困局?”
林靖远没接话,只示意福安去取何明风的试卷。
然后指尖点了点何明风的试卷,声音带着一丝少年天子的威严。
“先看看这份卷,看看什么叫解民生之困。”
他亲自拿起试卷,逐字逐句念了起来,少年人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角落。
“江南漕运每石运费二两,若改用‘分段转运’,在淮安、扬州设中转仓,减少空船返程损耗,每石可省运费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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