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流云城西城,与东城的繁华、南城的规整、北城的混乱皆不相同。这里仿佛被时光遗忘,建筑低矮破败,街道狭窄曲折,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与各种不明药材、毒物混合的怪异气味。此地,便是流云城三教九流汇聚之所,见不得光交易盛行的——“鬼市”。
寻常修士若非必要,绝不愿踏足此地。而“往生棺材铺”,便坐落在鬼市最深、最阴暗的一条死胡同尽头。
子时刚过,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掠过鬼市杂乱无章的屋顶,精准地避开了几处看似无人、实则布有恶毒陷阱或警戒禁制的区域,最终轻盈地落在了那条死胡同入口的阴影里。
正是嬴。
他换上了一身毫无特征的夜行衣,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周身气息被敛息符与自身精妙的掌控力压制到了极致,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历经数次生死磨砺,尤其是湮魂瘴中的挣扎,让他的隐匿功夫更上一层楼。
他并未立刻潜入,而是伏在阴影中,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那家棺材铺蔓延。
铺子门面不大,两扇剥落的黑漆木门紧闭,门前挂着一盏散发着惨淡绿光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棺”字。铺子周围寂静无声,连鬼市常见的虫鸣鼠窜声在这里都绝迹了,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神识触碰到那惨绿灯笼的光芒时,竟感到一丝轻微的阻滞与冰寒,仿佛那光芒能吞噬神识。嬴立刻将神识收回,更加谨慎。这灯笼,本身就是一件邪门的法器。
他仔细观察着铺子的结构,墙壁、屋顶、地面,不放过任何细节。铺子后方似乎连接着一个小院,隐约有更隐晦的气息波动传来。
耐心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周围并无暗哨巡逻,也无异常能量波动后,嬴动了。
他并未选择从正门或侧墙进入,那太过显眼。他的目光落在了铺子屋顶与后方小院围墙连接处的一角阴影。那里,瓦砾有极其细微的松动痕迹,若非他神识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通风口?或者……某种隐秘的通道?”嬴心念电转,身形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围墙,来到那处阴影。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龙元,如同最精巧的工具,轻轻拨开几片看似牢固的瓦砾,果然露出了一个仅容孩童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阴冷、夹杂着淡淡血腥和防腐药剂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洞口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隐隐有阵法波动的痕迹,但似乎年久失修,威力大减。
嬴毫不犹豫,将身体收缩到极致,如同无骨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洞口。进入的刹那,他体表龙元自然流转,形成一个极薄的能量膜,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气息,同时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通道向下倾斜,狭窄而潮湿,壁上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嬴如同黑暗中的游鱼,无声下行。神识被压缩在体表数尺,仔细感知着前方。
约莫下降了十数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这里更像是一个储藏室,堆放着一些制作棺材的边角料和普通的丧葬用品,空气中弥漫着木料和防腐剂的味道。但嬴的目光,却瞬间锁定在了储藏室角落,一个被杂物半遮掩的、通向更深处的暗门!
暗门由厚重的黑铁打造,表面刻画着与那些血晶箱上相似的诡异符文,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显然是一道禁制门户。
嬴屏住呼吸,靠近暗门。神识尝试探入,却被那符文禁制牢牢阻挡。他仔细观察着符文的流转规律,寻找着破绽。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摩擦声,自暗门后方隐约传来!紧接着,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着暗门方向走来!
有人要出来了!
嬴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反应!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悄无声息地重新没入来时的那条狭窄通道,并将瓦砾恢复原状,只留下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用于观察。
几乎就在他隐匿好的同时,那扇黑铁暗门发出了沉闷的“嘎吱”声,缓缓向内开启。
一道佝偻、干瘦、穿着宽大黑色寿衣的身影,提着一盏同样散发着惨绿光芒的灯笼,从门后走了出来。灯笼的光芒映照出他一张布满褶皱、毫无血色、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却隐隐透着一股看透生死的麻木与阴冷。
正是那往生棺材铺的铺主,那位气息不明的老者!
他提着灯笼,在储藏室内缓缓踱步,似乎在检查着什么,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嬴屏住气息,将自身生命体征降至最低,如同真正的死物。这老者给他的感觉极其危险,其气息飘忽不定,难以判断具体修为,但那股深沉的阴死之气,绝非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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