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那包白糖,倒了一小撮在茶碗里,冲了半碗温水,搅了搅递给蓝斌:“尝尝这个,甜水。寻常百姓家喝不起,可那些夫人小姐肯定爱喝,既解渴又体面,这也是个销路。”
蓝斌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清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头发热。他放下茶碗,对着朱允熥深深一揖:“殿下远见,小侄佩服。这事就按殿下说的办,小侄定当全力以赴!”
朱允熥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更欢了:“这就对了!等咱们的白糖在苏杭卖火了,再往南卖到福建、广东,往北卖到山东、山西,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雪白的白糖,是咱们俩琢磨出来的好东西!”
窗外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包白糖上,映得满室亮堂。蓝斌捧着那碗甜水,只觉得心里也像被这糖水泡过似的,又甜又暖——他仿佛已经看到,一箱箱雪白的白糖装上漕船,顺着大运河漂向苏杭,而蓝家的铺子前,正排着长队,人人都想尝尝这稀罕物的滋味。
朱允熥临走时,又叮嘱道:“作坊的事我来盯着,你这边尽快把人手安排好。记住,这事得瞒着,尤其是不能让我大哥知道,他要是知道我琢磨这些‘商贾之事’,少不得又要念叨我。”
朱允熥从蓝府出来,脚下像踩着风火轮,心里那点盘算越发清晰。他没直接回东宫,反倒拐了个弯,往常府去。常家是太子妃的娘家,在淮西勋贵里根基深,在山东一带的门路尤其广,让他们来做山东的经销商再合适不过。
到了常府,常家大公子常茂正陪着儿子练字,见朱允熥来了,忙起身见礼:“殿下怎么有空过来?”
朱允熥也不绕弯子,直接把那包白糖掏了出来,往桌上一放:“舅舅瞧瞧这东西,稀罕不?”
常茂见那雪白的颗粒,跟蓝斌起初的反应如出一辙,尝了尝更是惊奇:“这糖竟能白成这样?比宫里的糖霜强多了!”
“可不是嘛,”朱允熥把跟蓝斌说的那套生意经又搬了出来,“我打算开个作坊专门做这个,山东地面上的销路,想托给舅舅家。你们常家在济南府、青州府的铺子多,人脉广,保准能卖得火。利钱四六分,如何?”
常茂是个爽快人,一听有这等稳赚不赔的生意,当即拍板:“殿下信得过我,我还有什么说的?山东这边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就让人去各县的铺子打招呼,等白糖一到,立马铺货!”
朱允熥笑着应了,又马不停蹄地往冯胜家去。冯胜是开国老将,一带威望高,让他家负责西南销路。冯胜听了来意,起初还皱着眉:“咱武将家掺和这些商贾事,怕是不妥吧?”
“舅爷这话就差了,”朱允熥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普通生意。您想啊,陕西那边靠近边关,将士们戍边辛苦,用这白糖做点甜汤、糕点,也算给他们添点滋味。再者说,赚了钱,您还能拿些出来补贴军户,这可是积德的事。”
冯胜被他说得动了心,又尝了尝白糖的滋味,终究点了头:“行,河南的销路我应了。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亏了本,我可不管补。”
“保准让您赚得盆满钵满!”朱允熥拍着胸脯保证。
连着跑了三家勋贵府,把江南、山东、西北的销路都敲定了,朱允熥才回东宫。刚歇了口气,又让人取来笔墨,给北方的几位藩王表哥写信。燕王朱棣在北平,手里握着北疆的商路;晋王在山西,跟蒙古部落常有贸易;还有秦王朱樉、个个在封地有自己的门路。
信里他没说太多虚礼,直接把白糖的样品封了一小包附上,言明想请各位表哥帮忙在封地铺货,利钱五五分,还特意提了句:“此物雪白甘甜,或可与蒙古部落交易,换些马匹皮毛,亦是一桩美事。”
写完信,让内侍快马送去,朱允熥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一旁伺候的小内侍见他跑了大半天,忙递上热茶:“殿下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似的,到底是啥宝贝,值得您这么费神?”
朱允熥喝了口茶,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捆筷子折不断。这白糖生意要是我自己做,赚是能赚点,可保不齐有人眼红使绊子。如今把淮西勋贵、北方藩王都拉进来,大家都有好处,谁还会拆台?”
他想起刚才常茂拍着胸脯的样子,想起冯胜虽犹豫却终究应下的表情,心里越发笃定:这些人跟皇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他们的利跟自己的利绑在一块儿,这白糖生意才能做得稳当,做得长远。
“等作坊开起来,第一批白糖先给各家送点样品,”朱允熥盘算着,“让他们尝尝甜头,往后才更上心。”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得那点小孩的精明里,又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知道,自己这点小算计,或许在皇爷爷,父亲、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只要能把这盘棋盘活了,既能赚些钱贴补东宫用度,又能让这些亲戚勋贵拧成一股绳,总归不是坏事。
朱允熥选的作坊址在京城西南角,离漕运码头不远,既避开了繁华地段的眼杂,又方便原料运进和成品运出。他让人圈了块废弃的旧粮仓,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又请工部的匠人来改造:砌了十几个大灶台,垒起丈高的熬糖锅,连冷却用的青石槽都打磨得光溜溜的,生怕沾了杂质影响白糖成色。
开工那天,朱允熥特意换上了身粗布短打,混在工匠里看他们支锅起火。头几批试做的甘蔗汁刚倒进锅里,就起了层浑浊的泡沫,熬出来的糖虽比寻常糖霜白净些,却离他想要的“雪白”还差得远。
“这不行,”朱允熥站在灶台边,用木棍搅着锅里的糖稀,眉头拧成个疙瘩,“石灰水的量是不是没拿捏好?澄得不够清透啊。”
请来的老糖匠是从岭南寻来的,做了一辈子糖,还是头回见要把糖做成“雪色”的,急得满头汗:“殿下,这甘蔗汁里的杂质本就难去,能到这份上已是极限了……”
“极限?”朱允熥直起身,往锅里撒了把刚磨好的骨炭粉,“接着熬,边熬边搅,让这炭粉把杂质吸了去。”这是他从老厨子那里听来的法子,说是前朝有人用草木灰提纯,他想着骨炭更细密,或许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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