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云儿”,如同一根无形的弦,跨越了万古轮回,在斩仙台上,骤然绷断。
一直静立如冰雕的霓裳仙子,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她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
仅仅是这半步,整个斩仙台的喧嚣与气势,瞬间凝固。
那是天庭最清冷孤傲的霓裳仙子!
是连天尊都要礼让三分的织女星君!
她竟然,会因为轮回镜中一个凡人的一句话,而心神失守至此?
“嘿,有意思了。”
孙悟空将金箍棒往肩上一扛,
眼里精光烁烁,嘴角咧开一个看穿一切的弧度。
他看看镜中那个傻乎乎的书生,
又看看面无血色的霓裳,
似乎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普法天尊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如同雷暴前的天幕。
他要看的是恶!是足以给林澈定下万劫不复之罪的滔天大恶!
不是这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凡尘俗事!
“荒唐!”
他冷哼一声,神念化作无形巨手,悍然拨动轮回镜的法则之轮,镜中的光阴,陡然加速!
他要跳过这些无聊的日常,直抵人性的最终考验!
镜中的苏澈,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知。
他依旧每日来到荷塘边,只是身边多了一本书名叫《草木精怪志》的泛黄古籍。
“云儿,你看,书上说,你们草木之灵,修行第一步,便是要凝炼灵核。”
苏澈盘坐在池边。
“所谓灵核,就是你们的根基,是神智的居所。
要引月华之力,融草木之精,在花心最深处,慢慢凝聚……”
他不懂修行,但他懂道理。
“别急,慢慢来,就和你当初一点点打开花瓣一样,急不得。”
荷塘中的白莲,花瓣上的光晕愈发明亮。
它似乎听懂了。
花蕊中的光点,开始有规律地收缩、膨胀,笨拙地模仿着苏澈所描述的“凝聚”过程。
斩仙台上,一些修行尚浅的仙女,已经看痴了。
“以凡人之身,为精怪讲道……这……”
“好温柔……他身上的气息好干净,只是被他看着,就感觉仙心都宁静了许多。”
“若有男子肯为我如此,便是折损百年修为,我也心甘情愿啊……”
议论声虽小,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神仙耳中。
普法天尊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镜中的光阴,在苏澈的读书声中,缓缓流淌。
春去秋来。
苏澈的儒衫补丁又多了两块,而那朵白莲,愈发圣洁。
它与苏澈的交流,不再是简单的摇晃。
苏澈念到欢快处,它便让周围的池水,泛起一圈圈喜悦的涟漪。
苏澈讲到悲伤时,它花瓣上的光晕,便会黯淡下去,连空气都带上一丝清冷。
一人一花,一言一语,一动一静,早已是灵魂层面的相知相伴。
终于,在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
苏澈正为即将到来的秋闱苦读。
忽然。
窗外,那方他无比熟悉的荷塘,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万丈霞光!
乳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整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浓郁的灵气化作实质的涟漪,向四面八方席卷,山中鸟兽惊得四散奔逃。
与此同时,此山至深之处,一处终年被黑雾笼罩的洞府中,一双猩红的眼眸猛然睁开!
“好……好纯净的先天花灵之体!”
一个沙哑贪婪的声音在洞中回荡,震落无数碎石。
“万年不遇的极品鼎炉!吞了她,本座的黑风魔功便可大成!”
洞外的妖风,瞬间变得狂躁而血腥。
“云儿!”
苏澈心中大惊,对此毫无察觉,丢下书卷,提着油灯,疯了一般冲向荷塘。
光柱正在缓缓收敛,倒灌回荷塘中心。
所有的光,都汇聚向那朵白莲曾经的位置。
苏澈提着灯,紧张地穿过荷叶,一步步靠近。
光芒散尽。
荷塘依旧。
只是,那朵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的白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白裙,赤着双足的绝美少女,正亭亭立于水面之上。
她的裙摆,比天上的云还要纯净。
她的长发,比杯中的月还要柔顺。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脚踝浸在微凉的池水中,
一双清澈到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眸,正带着初生的好奇、胆怯与茫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风,也停了。
苏澈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手中的油灯“哐当”一声掉在泥地里,火光瞬间熄灭。
他脑中一片空白。
是妖?
还是仙?
少女似乎从他僵硬的姿态中,感受到了一丝畏惧。
她本能地感到不安,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可她从未用双腿走过路。
这一退,身形不稳,眼看就要跌入水中。
也就在这一刻,她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清脆、干净,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空灵,是她听过千百遍,早已刻入灵魂的,第一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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