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诈风波虽然被沈清辞冷静化解,但那股阴冷的恶意,像初冬的寒气,悄然渗入了沈家小院。周氏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对来铺子的陌生客人总要打量几眼;沈厚德晚上睡觉更警醒了,稍有动静就起身查看。沈清辞嘴上安慰父母,心里那根弦也绷得更紧了。她知道,暗处的敌人不会就此罢休。
然而,生活总在绝望处透出微光。就在全家人的神经被紧张和防备拉扯得快要麻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伴随着年底的临近,悄然降临。
这天晚上,周氏像往常一样,在油灯下打开那个沉甸甸的、专门存放“聘礼基金”的木匣子,开始清点里面的铜钱和碎银子。她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地数着,嘴里还习惯性地念叨着距离二十两还差多少的愁话。可数着数着,她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眼睛越瞪越大,手指也开始微微发抖。
“他……他爹……”周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来再数一遍……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沈厚德正蹲在地上检查门闩,闻言不耐烦地抬头:“数啥数,天天数,还能多出来不成……”
“不是!你过来!”周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
沈厚德和正在整理药材的沈清辞都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只见周氏指着匣子里码放整齐的银钱,嘴唇哆嗦着:“你们看……这……这加上今天醉仙楼结的账……再……再加上陆府上次给的酬金……好像……好像……”
沈清辞心里一动,接过匣子,借着昏暗的灯光,手指飞快地拨动计算着。铜钱、碎银、甚至还有一小块陆府给的赏银……她反复核对了三遍,心跳越来越快,最后,她抬起头,看向紧张得屏住呼吸的父母,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爹!娘!够了!凑齐了!整整二十两!只多不少!”
“啥?!”
沈厚德猛地抢过匣子,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数着,一遍,两遍……这个憨厚的汉子,眼圈瞬间红了,嘴唇翕动着,半天才发出一声带着哽咽的低吼:“够了!真他娘的够了!”
周氏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悲伤,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艰辛和此刻巨大的狂喜!她一把抱住女儿,又哭又笑:“阿辞!我的好阿辞!咱们……咱们真的做到了!做到了啊!”
连小沈安都被这情绪感染,虽然不太明白,也扑过来抱着爹娘和姐姐的腿,咯咯直笑。
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泪水。这一年多来的提心吊胆、日夜操劳、委曲求全,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意义。他们,真的靠自己的双手,挣来了这条看似不可能的活路!
“明天!明天咱们就去老宅!”周氏抹着眼泪,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坚定,“把这钱,拍在娘面前!看她还怎么说!”
沈厚德也重重一拍桌子:“对!明天就去!把这桩心事给了了!”
第二天一早,沈家二房三人,破天荒地没有先开铺子,而是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尽管依旧洗得发白)。周氏小心翼翼地将二十两银子包在一个干净的蓝布包里,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家的命根子。沈厚德挺直了常年劳累有些佝偻的腰背,沈清辞则神色平静,目光清澈。
一家三口,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走向那座他们曾经生活了十几年、却充满压抑记忆的老宅。
推开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老宅院子里,赵氏正坐在矮凳上晒太阳,王氏在一旁嗑着瓜子,沈金宝则无聊地逗着地上的蚂蚁。看到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他们脸上那种不同以往的神情,赵氏浑浊的眼睛眯了眯,王氏也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嘴角撇了撇。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二家的,这么齐整,有啥事啊?”王氏阴阳怪气地开口。
周氏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没有回避王氏的目光,她上前一步,将那个蓝布包双手捧到赵氏面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娘,您年前吩咐的,给金宝攒的聘礼钱,二十两,我们……凑齐了。今天,给您送来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赵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周氏,又看了看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布包。王氏更是惊得张大了嘴,瓜子壳都忘了吐。二十两!这才多久?他们真凑出来了?!
沈金宝也抬起头,好奇地看着那个布包。
赵氏颤抖着手,打开布包,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锭和串好的铜钱,白花花的银子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她拿起一锭,掂了掂,又看了看周氏和沈厚德身上依旧朴素的衣着,脸上表情复杂,有震惊,有疑惑,甚至……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松动。
“你……你们哪来这么多钱?”赵氏的声音有些干涩。
周氏腰杆挺得笔直,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自豪:“娘,是我们起早贪黑,一点一点挣的!阿辞有出息,做的卤味和药膳,得了陆府和醉仙楼的青眼,这才……这才攒够了数。”她刻意点明了“陆府”和“醉仙楼”,这是他们底气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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