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幕如墨,浓得化不开。
黑渊要塞仿佛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连呼吸都带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
林玄的身影如鬼魅,贴着枯败的树影,悄无声息地向那座通天巨塔滑去。
白婆婆给的骨灰被他均匀地涂抹在灰袍之上,一股陈旧、死寂的味道将他身上独有的药香,连同活人的生机,一并掩盖得严严实实。
他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脚下是碎裂的黑石,石缝间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瘴气,如活物般缠绕上他的脚踝,却又因那骨灰的气息而嫌恶地退开。
塔基之外,是一圈宽达百丈的空地。
空地上,矗立着数十尊姿态各异的石像,正是赤奴那般被石化的牺牲品。
然而,林玄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他看到,在这些石像之间,有几个“活”的影子正在以一种僵硬而诡异的韵律移动。
是石肤魔仆!
这些魔仆身形与常人无异,但皮肤呈现出一种岩石般的灰败色泽,双眼的位置是两个空洞,里面燃烧着幽绿色的魂火。
它们没有视觉,没有听觉,全凭对生灵气息的感知来捕猎。
林玄屏住呼吸,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识海中的罗盘指针轻微颤动,系统界面上浮现出一行小字:【气息遮蔽效果生效,被感知概率-95%】。
还不够!
他静待着,如同最耐心的猎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赤奴所说的“换气”时刻越来越近。
忽然,整座黑渊塔发出一声沉闷如巨人心跳的嗡鸣——“咚!”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从塔底的通风口猛然喷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瞬间席卷了整片空地。
那些巡逻的石肤魔仆动作齐齐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眼中的魂火也暗淡了刹那。
就是现在!
林玄的身影动了。
他没有选择冲刺,那会带起风声。
他如同一片落叶,身体以一种反物理的姿态贴地飘行,双脚交替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绕开一尊尊魔仆,冰冷的杀意从那些空洞的眼眶旁掠过,却未引起丝毫警觉。
百丈距离,他用了足足三十息才悄然抵达塔基之下。
那面由黑曜石砌成的墙壁冰冷刺骨,高达百米,滑不留手。
他没有寻找门,门是为死人准备的。
他抬头,目光锁定在七八丈高的一处狭小窗户,那是塔的第一层。
林玄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他作为药师的基本工具。
他将银针扣在指尖,真气微吐,银针便“噗”地一声,悄无声-息地钉入了坚硬的石缝之中。
再一枚,再一枚……他竟以药师的精准手法,硬生生在光滑的塔壁上为自己制造出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攀爬之路。
身形如壁虎,他紧贴着塔壁向上攀援。
每一次发力,手臂的肌肉都因过度负荷而微微颤抖。
他不敢动用识海中的共鸣之力,那样的能量波动,足以惊动塔顶的心魇灯。
第一层,他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内窥探。
里面是刑房,无数被铁链吊起的干瘪躯体,他们的血肉正被下方池子里的某种粘稠液体缓慢消融,化作最精纯的怨气,顺着墙壁内的管道向上输送。
第二层,是炼丹房,但炼制的不是灵药,而是以活人魂魄为引的魔丹,丹炉中传出凄厉的哀嚎。
第三层……
林玄的心越来越沉。
这哪里是塔,这分明是一座研磨生灵、榨取绝望的人间地狱!
苏青竹被困在这种地方,每多待一息,都是无法想象的折磨。
“青竹……”他咬紧牙关,攀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就在他即将抵达第七层时,掌心那枚系统罗盘突然灼热起来,第三星轨上的金光前所未有地璀璨,仿佛要破开罗盘的束缚,与塔内某物产生强烈的共鸣。
【警告!
检测到“育灵契约”被强制激活!
契约对象生命体征极速衰弱中!】
【契约共振启动,您的部分生命力正通过契约流向对方!】
一股锥心的虚弱感瞬间攫住了林玄。
他感到自己的生机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抽走,眼前阵阵发黑。
更可怕的是,随着生命力的流逝,他皮肤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淡绿色的、如同藤蔓般的纹路,从心脏位置蔓延开来,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光芒虽然微弱,但在漆黑的塔壁上,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该死!”林玄暗骂一声。
他立刻意识到,这“育灵契约”是一把双刃剑。
它连接着他和苏青竹,此刻却也成了暴露他位置的致命信标!
几乎在绿光亮起的同一时间,塔顶那盏原本忽明忽暗的心魇灯,灯芯猛地一跳,光芒大盛!
一道阴冷、恶毒、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视线,瞬间锁定了塔壁上的林玄!
“桀——”
一声非人非鸟的尖啸,从塔顶炸响。
一只由纯粹影子构成的巨大利爪,携着撕裂空气的厉风,从天而降,直取林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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