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随着海浪轻微摇晃,老旧钢板发出有节奏的吱嘎声,取代了潜航器里那种与世隔绝的沉闷轰鸣。一盏昏黄的防爆灯挂在舱顶,光线在阿伦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你们需要休息,但时间不多。”阿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常年漂泊海上的粗粝感,“这里有一些淡水和食物。”他指了指角落一个固定在地上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几瓶饮用水和一些高能量的压缩饼干。
陈默确实感到了喉咙的干渴和胃部的空虚,但他和李雯一样,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巨大疲惫和脱离险境后的虚脱。林栋则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扫过船舱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扇紧闭的舱门。
“阿伦先生,”林栋开口,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请原谅我的直接。我们需要了解更具体的计划,以及,如何确认我们此刻的绝对安全?”
阿伦似乎对林栋的质疑并不意外,他走到通讯设备前,熟练地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段加密的波形图。“这是周师傅在你们出发前十二小时发出的确认信号,使用了一次性密钥。信号源在他通常活动的区域,并且包含了只有我们双方知道的、关于他个人习惯的识别码。‘影卫’或许能模仿信号,但无法复制这些细节。”他指了指波形图上几个细微的凸起,“这是他习惯性的指节敲击代码,意思是‘种子已送出’。”
这个细节让林栋紧绷的下颌线略微放松了些。周师傅确实有在发送关键信息时,无意识用手指敲击桌面的习惯,这甚至不是刻意设置的密码,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个人标记。能注意到这一点并用于验证,阿伦的身份可信度大增。
“至于计划,”阿伦继续道,目光扫过三人,“那个私人岛屿代号‘棱镜’,是一个由几位前情报界和学术界人士建立的……中立信息港。它不具备攻击性,但拥有强大的防御和通讯屏蔽系统。我们会在那里对硬盘数据进行彻底的解析、复制和备份。同时,启动我们多年来建立的、分散在不同大洲的‘信使’网络。”
“信使?”李雯轻声问,她靠在舱壁上,感觉手腕的旧伤似乎因为环境的暂时安全而缓和了一些。
“不是具体的人,而是一套自动化的、触发式信息传递协议。”阿伦解释道,“一旦我们在‘棱镜’确认数据真实有效并完成初步分析,就会激活第一批‘信使’。这些加密的数据包会通过看似无害的商业卫星信道、公共网络节点,甚至是一些物理媒介(比如存有数据的微型存储器,通过国际快递随机寄送),被发送到全球数十个预先设定的、绝对可靠的联系人手中。包括顶尖的调查记者、国际法律专家、以及几个对‘基石’项目早有疑虑的国会议员办公室。”
他顿了顿,强调道:“关键不在于一次性全部公开,那只会让信息被噪音淹没,或者引来最直接的毁灭性打击。我们需要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揭示,让证据链在不同的时间、由不同的、互无关联的信源发布,形成持续的舆论压力和事实锤击。让‘灯塔’和它背后的势力应接不暇,无法同时封堵所有出口。”
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的策略,考虑到了信息战的复杂性。陈默听着,感觉手中的水瓶变得沉重。他们带来的不是一颗能瞬间摧毁一切的炸弹,而是一把需要精心操控、才能撬动整个黑暗结构的杠杆。
“那我们呢?”陈默问,“在‘棱镜’之后?”
阿伦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同情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现实主义。“你们是重要的证人,是这一切的开端。但你们也是最大的目标。‘棱镜’并非永久安全之地,它只是一个中转站。在初步工作完成后,你们需要再次转移。我们为你们准备了新的身份,分散安置到不同的、相对安全的地区。或许……从此隐姓埋名。”
隐姓埋名。这个词让陈默心中一颤。他看了一眼李雯,看到她眼中同样闪过一丝茫然。他们挣扎、逃亡,背负着沉重的真相,最终的目的难道就是让自己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吗?
林栋似乎看穿了陈默的想法,他沉声道:“首先,要确保火种不灭。我们个人的结局,在真相面前,是次要的。”
他的话像一块冰,浇灭了陈默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点不甘,但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是的,从他们决定带走硬盘的那一刻起,他们个人的命运就已经与这真相捆绑,不再属于自己了。
突然,船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舱门被敲响。一个年轻船员探进头来,脸色凝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快速对阿伦说道:“头儿,有情况。西南方向,约二十海里处,出现不明高速水面目标,正在向我方靠近。雷达特征……不像普通船只。”
舱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阿伦立刻走到雷达屏幕前,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锁住。“是海岸警卫队的快艇,或者……更糟。”他转头对林栋三人快速说道,“回潜航器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那会暴露我们的水下撤离路线。你们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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