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办公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有质量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窗外是虚假繁荣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构成一幅完美到令人窒息的背景板。
祁淮之深陷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像一尊正在风化的雕塑。他闭着眼,指尖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用物理的痛感驱散脑海中那片日益扩大的、温吞的混沌。
35点理智值。这个数字像一道不断缩紧的枷锁,每一次思考都像是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耗神费力。
然而,与之前纯粹的迷茫不同,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正从这混沌的泥沼中挣扎着浮现。
那些刚刚以“祁熙年”身份收集到的信息碎片——标准化到变态的绿植、锁死的咖啡机算法、完美得如同虚构的市场数据、技术人员谈及“架构限制”时那无奈又认命的语气……
它们非但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无数面镜子,将他困在了一个无限反射自身绝望的迷宫里。
这个囚笼,太完美了。
不是物理上的坚不可摧,而是逻辑上的无懈可击。它用看似合理的规则编织成天罗地网,每一个试图寻找出口的举动,都像是在网中徒劳挣扎的飞虫,只会被缠得更紧,直至力竭。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这个虚假世界的极致厌恶,混合着理智被侵蚀带来的眩晕与暴躁,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积蓄、冲撞,寻找着一个爆发的出口。
既然找不到规则本身的漏洞,那就创造一个!
既然无法从内部瓦解,那就逼那个制定规则的存在,亲自下场!
一个疯狂、大胆,却又闪烁着冰冷理性的计划,在他那被混沌与清明同时占据的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型。
这需要将自身置于悬崖边的赌性,更需要……一个绝对理解他、并能完美配合的“共犯”。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交织的血丝与一种近乎燃烧的偏执光芒,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撕扯。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精神濒临崩溃者的虚浮与不协调,走向那张宽大的、象征着权力与掌控的办公桌。
办公桌后,“祁熙年”——那个拥有着他一模一样容貌的镜像,正以某种非人的效率处理着平板电脑上的数据流,完美地扮演着“祁淮之”这个角色,冷静,高效,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祁熙年。”祁淮之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神经质的颤抖。
扮演者应声抬头,平静地回视他,那双与他一般无二的眼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沉寂,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只在等待输入的指令。
祁淮之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形成一个扭曲的、介于极度痛苦与疯狂嘲弄之间的表情。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手指指向窗外那片宏伟的、在夜色中灯火通明、象征着祁氏无上权柄的建筑群,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而破碎,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歇斯底里:
“去…去买汽油!去买最多的汽油!!”
他猛地一掌拍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沉闷而突兀的巨响,身体因激动而前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镜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令人不安的鼻音:
“把这里!把这一切令人作呕的、虚假的玩意儿!都给我烧了!烧得一干二净!!!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串断续而神经质的笑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烈焰。
【!!!!!!主播疯了?!彻底疯了?!】
【理智值34……这是认知彻底崩溃的前兆!自毁倾向!】
【烧公司?!他之前收集信息是为了这个?!】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我才不相信他会是这种人……】
【呜呜,不要啊,烧死的话就更看不见这张脸了】
办公桌后的“祁熙年”,脸上那完美复刻的、属于“祁淮之”的冷静面具,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庞大而冰冷的数据洪流,在千分之一秒内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奔腾、分析、推演。
他还在做最健全,最冷静时的“祁淮之”,试图用最精确的数据来演算祁淮之的疯狂。
然而,这数据的狂潮只奔涌了刹那。
他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甚至顺手理了理因起身而微有褶皱的西装衣角,脸上恢复了那种非人的、绝对的平静。
没有一丝一毫的震惊、恐惧、质疑或试图劝阻。他只是用清晰、稳定、毫无波澜的语调,如同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安排,回答道:
“好的,哥。”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接受的不是焚毁一切的指令,而是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包烟。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定制西装外套,步履从容沉稳,如同平日任何一次外出公务,径直走向办公室大门,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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