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开启的瞬间,吴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沉重的轰鸣声一起炸开了。
风雪模糊了视线,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从混沌光影中稳步走出的藏蓝色身影。
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幻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想过要冲上去给对方一拳,想过要揪着衣领质问为什么丢下他一个人,想过要滔滔不绝地诉说他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沙海,古潼京,汪家……那些几乎将他碾碎的重压和算计。
可当张起灵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用那双熟悉又淡漠的眼睛看过来时,吴邪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所有排练过无数次的话都噎在了胸口,翻滚着,灼烧着,最终只挤出那句干巴巴的、带着颤音的:“小哥,我们回家。”
张起灵点了点头,那个简单至极的“好”字,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圈圈涟漪,却又迅速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
回去的路上,王胖子开着车,嘴就没停过,从长白山的天气吐槽到车里的暖气不给力,试图用他特有的插科打诨驱散这过分沉默的气氛。黑瞎子在后座哼着不成调的歌,墨镜后的目光偶尔扫过吴邪和并排坐着的张起灵,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吴邪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雪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张脸——同样淡漠的眼神,同样沉默的守护,却是属于一个叫张琪琳的少女。
她塞过来的蜜饯似乎还在舌尖泛着甜,她背着他攀爬冰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背上,她一句“菜”的评价言犹在耳,还有她最后说“要回去了”时,那平静无波却让他心头莫名一空的眼神。
“喂,天真,发什么呆呢?”王胖子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思绪,“琢磨着晚上给小哥接风洗尘吃啥?胖爷我可告诉你,这回必须下馆子,吃顿好的!弥补一下这十年被你克扣的油水!”
吴邪回过神来,笑骂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怕撑死你!” 他下意识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的张起灵,对方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吴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种微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失落感悄然蔓延。这个闷油瓶,和那个会因为他抱怨药苦而默默准备蜜饯的“琳琳”,终究是不一样的。
来到雨村,日子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十年前,又好像彻底回不去了。
张起灵依旧沉默,大部分时间不是待在房间里,就是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吴邪则变得有些焦躁,他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失而复得的“平静”。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有时是古潼京无尽的黄沙和蛇潮,有时是雪山悬崖边割喉的冰冷刺痛,有时是汪家基地爆炸的火光,而更多的时候,是张琪琳在风雪中消散成光的背影,和她那句“他要回来了”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张起灵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睛。
“又做噩梦了?”一天夜里,吴邪满头冷汗地惊醒,发现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在他房门口。
“没……没事。”吴邪抹了把脸,声音还有些哑,“吵到你了?”
张起灵走进来,倒了杯水递给他,动作自然。他站在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稀疏的星光。
吴邪握着水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看着张起灵挺拔却孤寂的背影,那些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控诉:
“小哥……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嗯。”
“我去了沙漠,进了古潼京,上了雪山……”
“嗯。”
“我还……我还遇到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叫张琪琳。”吴邪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张起灵转回身,目光落在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还是这样!吴邪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上来了,语气不由得冲了起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没什么想问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多少次?你知不知道……”
他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张起灵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脖颈上那道已经淡化的疤痕。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颤,所有未尽的抱怨都卡在了喉咙里。
“知道。”张起灵收回手,声音低沉,“辛苦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吴邪一直强撑着的闸门。辛酸,委屈,后怕,还有那十年里无数个濒临崩溃的瞬间,汹涌着席卷而来。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吴邪。”张起灵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叹息的意味。
吴邪抬起头,眼眶发红,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
真的过去了吗?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算计,那些午夜梦回的血色,还有那个悄然出现又悄然消失、却在他心里留下独特印记的少女……真的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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