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缠绵,将滨海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刑侦支队大楼里,林峻刚结束一场关于连环盗窃案的冗长会议,太阳穴突突直跳。回到办公室,窗外湿漉漉的街景和室内略显陈旧的布置,构成了一幅与他此刻心境颇为契合的画面——平静,却暗藏疲惫。
内线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他的片刻放空。
“林队,档案室的老周说有急事找您,关于一个旧案的卷宗。”值班民警的声音传来。
“什么旧案?”林峻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浓茶。
那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他说…是七年前,吴晓芸的那个案子。”
“咔哒。”
陶瓷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几滴冰冷的茶水溅出,落在摊开的旧报纸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吴晓芸。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门。那个雨夜,那个未能昭雪的冤屈,那个最终引向“渡鸦”、引向“织网者”、引向与“守望者”那场惊心动魄却又无疾而终的较量的起点。所有相关的卷宗,在事件平息后早已被列为最高机密封存,档案室怎么还会提起?而且是老周——一个即将退休、负责普通刑事案件档案管理、以严谨刻板着称的老警察?
“让他马上上来。”林峻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几分钟后,老周抱着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深棕色牛皮纸档案袋,步履略显蹒跚地走了进来。他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老花镜,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和长年伏案工作的疲惫。
“林队,没打扰您吧?”老周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老派警察特有的客气与谨慎。
“没事,周师傅,坐。”林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落在那个厚重的档案袋上,档案袋侧面用毛笔工整地写着“吴晓芸案”以及案件编号和时间。
老周没坐,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档案袋放在林峻办公桌的空处,仿佛那是什么易碎品。“是这样,林队,”他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局里最近在搞档案清理,要求把一批超过保管年限又一直没结案的陈年旧卷整理出来,准备数字化后移交档案馆封存。我在整理的时候,又看到了这个…”
他指了指档案袋,语气带着困惑:“我记得…我记得这个案子后来不是…不是有结论了吗?”他含糊地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显然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他隐约知道这个案子背后水深,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但他恪守着纪律,没有追问。
“是,后续由专门部门处理了。”林峻简短确认,不想在此多言。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周点点头,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我在核对准备移交的卷宗目录和实物的时候,发现…发现这里面,少了一页东西。”
“少了一页?”林峻的眉头拧了起来。档案管理流程严格,尤其是这种未结案的旧卷,每一页的归档、借阅都有记录,丢失页面的情况极其罕见。
“是一份现场勘查报告的附件,”老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神态,“就是最早赶到现场的那个派出所,他们做的初步走访,询问了现场周边几个居民的笔录,那份笔录的副本应该附在主勘查报告后面。现在主报告在,可那份附件…不见了。”他摊了摊手,“我查了近十年的所有借阅登记,根本没人动过这袋子。这缺失…看着不像是后来弄丢的,倒像是…像是当年归档的时候,就没有这份东西,或者…被人拿走了。”
一份七年前、由最初接警派出所制作的、询问周边居民的笔录副本,在归档时就不翼而飞?在“渡鸦”网络被摧毁、“织网者”成为过去、“守望者”隐入迷雾的今天,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发现,却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林峻心中那层勉强维持的平静。
他感到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这不是疏忽,这更像是一个被精心掩埋了七年的伏笔,在所有人都以为故事早已剧终人散时,悄然松动,露出了冰山一角。
“周师傅,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林峻的声音保持着平稳。
“就我,还有您。我没敢声张,觉得这事有点…有点怪,就直接来找您了。”老周连忙说。
“你做得对。”林峻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档案袋,感觉它仿佛有千钧重,里面装着的不仅是泛黄的纸页,更是一段被刻意遗忘、如今却可能重新泛起波澜的过往。“这个卷宗我先留下,移交的事情暂时压下来,对外就说我需要复核一些细节。”
“明白,明白。”老周连连点头,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又像是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神情复杂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林峻一人。窗外的雨声变得清晰起来,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他此刻不再平静的心绪。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旧纸张霉味和潮湿空气的气息,解开了档案袋上那根缠绕得紧紧的白色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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