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后院,假山层叠,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下投下幢幢鬼影。那处被藤蔓遮掩的密道出口已被完全暴露,内卫们正以篦梳之势细致勘查着周遭每一寸泥土、每一块石头,试图捕捉那半个奇特脚印之外的更多线索。
狄仁杰与李元芳立于洞内,目光聚焦于那块作为出口机关的石板。机关设计之精妙,构造之严丝合缝,令人叹为观止。
“此等机关术,绝非寻常工匠可为。”狄仁杰声音低沉,手指抚过机关边缘几乎难以察觉的磨损痕迹,“其对力学、机括的理解,已臻化境。元芳,几年前茶楼大修,主持者究竟何人?”
李元芳眉头紧锁:“大人,已让曾泰去调取工部存档。但方才粗略询问茶楼老板及下人这是他一年前在一个商人手里排下来的店,附近邻居们众口一词,皆言四年前那场因走水而起的大修,虽由将作监统筹,但具体营造事宜,尤其后殿部分,似乎另聘了高人负责,极为隐秘,只知似乎与一位被称为‘墨先生’的巧匠有关。但工程结束后,此人便不知所踪。”
“墨先生?”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查!不惜一切代价,查出此人的来历!如此身手,绝不可能寂寂无名于江湖。”
“是!”李元芳沉声应道,随即目光再次落到狄仁杰手中那枚幽蓝的金属碎片上,“大人,此物…”
狄仁杰颔首,将碎片再次置于火光下。那幽冷的光芒,那匪夷所思的薄锐,都透着令人不安的神秘气息。
“此物非比寻常。”狄仁杰凝声道,“其轻薄锋锐远超寻常刀剑,材质更是闻所未闻。凶手用以刻画血翼,甚至可能本身就是致命凶器的一部分。拥有并能够驾驭此物者,绝非普通刺客。”
他重复了之前的测试,清水浸泡、火燎加热,碎片依旧幽蓝冷冽,毫无变化。
“坚韧耐热,性质稳定,绝非中原常见之金铁。”狄仁杰沉吟,“倒似某些海外秘闻或上古传说中提及的‘异金’、‘神铁’…”
正在此时,曾泰捧着几卷厚厚的档案册匆匆赶来,面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困惑:“恩师!李将军!查到了四年前大修的记录。工部存档记载确由将作监负责,但细目含糊,尤其是后殿寝宫区域的修缮记录,竟有十数页关键图纸不翼而飞!询问当年经手官吏,皆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关于那位‘墨先生’,更是毫无官方记载,仿佛此人从未存在过!”
“记录缺失?”狄仁杰与李元芳对视一眼,心知这其中必有重大隐情。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不过,”曾泰话锋一转,“学生在核查所有出入王府记录的工匠名录时,发现一个名册上的名字——冯丑,此人乃当年参与后殿木工活的匠人之一,但据王府记录,此人于工程结束半年后便因意外坠河身亡了。而其家中有一幼弟,名为冯襄,如今却在南市一家名为‘奇巧斋’的工坊做学徒。那‘奇巧斋’…”
“如何?”李元芳急问。
“那‘奇巧斋’坊主,据说脾气古怪,极善冶炼金属、雕琢精巧机关,在业内小有名气,却从不与官家打交道。”曾泰道,“更巧的是,这‘奇巧斋’,在太子殿下当日微服出游的南市区域!距离太子被下药,又被刺伤的茶楼相隔百米”
线索似乎在这一刻隐隐交织!太子购砚之南市,古怪工匠聚集之南市!
狄仁杰目光锐利如电:“冯丑死得蹊跷,其弟冯襄、还有那‘奇巧斋’,必须立刻秘密查访!但需格外小心,勿要打草惊蛇。”他顿了顿,再次将注意力投向那金属碎片,“曾泰,依你之见,洛阳城中,除却官家匠作,可有民间奇人能识得此等异铁?”
曾泰仔细端详碎片,半晌摇头苦笑:“恩师,学生孤陋寡闻,实不识此物。其特性非凡,或许…或许那些专研金石古玩、或是世代钻研冶炼秘术的家族,能有所知?”
狄仁杰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他转向一直静候一旁的路正:“路总管,烦你立刻秘密出宫,请将作监的宇文驰先生过府一叙。切记,要掩人耳目。”
路正微微一怔:“宇文驰?那位因‘火龙出水’之案被黜落,如今看守库房的老匠师?”
“正是他。”狄仁杰颔首,“宇文先生虽仕途蹉跎,但于机关冶炼之术上的造诣,尤其是对海外奇谈、上古秘辛的钻研,朝中无人能出其右。此等奇物,正需他这般人物来辨识。”
路正领命,匆匆离去。
狄仁杰又对曾泰道:“你继续在此主持,扩大搜查范围,特别是密道另一端可能连接的更多区域。元芳,随我回府等候宇文先生。南市‘奇巧斋’与冯襄这条线,立刻派得力干练且面孔生疏之人,扮作客商或学徒,暗中查探,一有消息,即刻回报!”
“是!”两人肃然应命。
回到狄府书房,已是万籁俱寂。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摇曳不定。那枚幽蓝碎片静静躺在白绸之上,散发着冰冷而神秘的气息,仿佛一个来自深渊的沉默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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