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雾稀薄,官船终于彻底驶出了那片危机四伏的芦苇荡,重新回到了相对开阔平缓的主航道。一夜的惊心动魄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但船上凝重的气氛却并未随之消散。甲板上,侍卫们严密看守着被俘的数名红莲组织成员,尤其是那魁梧汉子,被单独捆绑,由李元芳亲自看管。画舫与乌篷船则被缆绳系在官船之后,如同被擒获的猎物。
狄仁杰并未休息,他命人在主舱内临时布置,将那几箱缴获的弓弩甲胄逐一开箱检验,自己也亲自上手,仔细查看这些军械的制式、工艺与来源。
“恩师,”曾泰拿着一册刚刚清点完毕的账目,脸色凝重地走来,“初步清点,强弓五十张,劲弩三十具,铁甲二十副,皮甲四十套,箭矢不下两千支!这……这足以武装一支精悍的小队了!”
狄仁杰放下手中一张制作精良、力道强劲的军弩,弩臂内侧一个模糊的官方监造烙印已被刻意磨损,但依稀能辨出是数年前洛京武库的制式。他目光沉静,缓缓道:“制式军械,来源被刻意掩盖。如此数量的违禁之物,绝非寻常江湖帮派所能筹措、转运。红莲……所谋者大啊。”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运河上逐渐苏醒的往来船只,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这些军械欲运往何处?交付何人?用于何种目的?林清荷鞋底密信上的代号与数字,是否就与这批军械,乃至更大的图谋相关?”
“大人,”李元芳安置好俘虏,也步入舱内,他身上还带着昨夜激战的肃杀之气,肩头衣物有一处被利刃划破,所幸未伤及皮肉,“那逃脱的尊使,武功路数诡异,身份定然不凡。还有那蒙面刺客……他最后提醒‘小心调虎离山’,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但其身份目的,依旧成谜。”
狄仁杰转过身,从袖中取出那个用手帕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案几上。里面是几缕深色的发丝,一小块边缘绣有隐秘红莲的云锦布料,以及那些暗红色的细微颗粒。
“元芳,你与那尊使和刺客都交过手,仔细看看,可有什么发现?”
李元芳凑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些物品,他拿起那几缕发丝,在指尖捻动,又凑近鼻尖闻了闻,沉声道:“大人,这发丝质地坚韧,色泽乌黑,但其上……似乎沾染了一种极其淡薄的、类似檀香混合着某种药草的气息,非常特殊。”他又指向那块布料,“这云锦是贡品级别,民间罕见,能穿着此物,此人非富即贵。这红莲绣工精湛,隐藏极深,应是其核心成员的标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暗红色颗粒上,摇了摇头:“此物……属下看不出究竟。”
狄仁杰赞许地点点头:“观察入微。”他随即看向曾泰,“曾泰,你素来博闻强记,于各地物产亦有涉猎,可能辨识此乃何物?”
曾泰小心地捏起几粒红色颗粒,放在掌心,先是仔细观察其色泽与形状,然后又取过一杯清水,将一粒投入其中。颗粒入水并未立刻溶解,而是缓缓沉底,水色也未见明显变化。
“恩师,”曾泰沉吟道,“此物非朱砂,亦非寻常矿物染料。观其色泽暗红,质地坚硬……学生曾在一本杂记中看到,西南边陲有一种名为‘赤砾’的稀有矿物,其碎屑便呈暗红色,常用于某些特殊釉彩的炼制或……某些隐秘部落的祭祀之物。但此书年代久远,记载模糊,学生不敢妄断。”
“西南赤砾?”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无论是与不是,这总归是一条线索。将其小心收好,抵达神都后,寻精通矿物之人鉴别。”
处理完这些关键证物,狄仁杰道:“现在,我们该去见见那位林小姐了。她既是这一切的开端,想必也能为我们提供不少答案。”
林清荷已被安置在一间安静的客舱内,有侍女陪伴,并送去了安神汤药。经过一夜的惊恐与折腾,她显得十分憔悴,眼窝深陷,但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
见到狄仁杰、李元芳与曾泰进来,她连忙起身,敛衽行礼,姿态依旧优雅,却难掩那份惊弓之鸟的脆弱。
“林小姐不必多礼,请坐。”狄仁杰和蔼地示意,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昨夜受惊了。感觉可好些?”
“多谢狄大人关怀,小女子……好多了。”林清荷低声回道,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林小姐,”狄仁杰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如今危机暂解,有些疑问,还需小姐如实相告,这关乎重大,亦关乎小姐自身安危。你究竟是何人?那红莲组织为何要追捕于你?你鞋底密信,又从何而来?”
林清荷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瞬间涌上复杂的神色,有恐惧,有悲伤,还有一丝挣扎。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决然:“狄大人救命之恩,清荷无以为报,不敢再有所隐瞒。”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小女子……本名并非林清荷,我姓苏,名婉清。家父……乃是原江都郡司仓参军,苏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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