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苍梧郡,车马向东北而行。越往临源方向,地势渐趋平缓,官道两旁虽仍是南国特有的茂密植被,但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深山瘴疠之气淡去了不少,空气也显得清爽了些。狄仁杰一行并未急于赶路,走走停停,倒真像是寻地静养的模样。
两日后,车驾抵达临源县城。此城规模远小于苍梧郡城,城墙低矮,城内屋舍俨然,街市虽不繁华,却也干净整洁,一条清澈的河流穿城而过,带来几分灵动之气。确是一处适合“养病”的僻静所在。
狄仁杰依旧未惊动当地官府,在城中寻了一处名为“清远居”的客栈包下独立小院住下。客栈临河而建,环境清幽,推开后窗便能见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与对岸的绵绵青山。
安顿下来后,狄仁杰便深居简出,每日里或在院中饮茶看书,或由如燕陪同在河边散步,一副安心静养的样子。李元芳则带着几名侍卫,扮作仆从,负责采买物资,暗中则留意着城中动静,尤其是是否有从桂州方向来的可疑之人。
起初几日,一切平静。临源县似乎并未受到苍梧那边暗流的影响,百姓安居,市井平和。
然而,就在他们抵达临源的第五日黄昏,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小城的宁静。
当时,狄仁杰正与如燕在客栈二楼的临窗雅座用晚膳,顺便听着大堂内食客们的闲聊,以期捕捉些零碎信息。李元芳则在客栈门口与掌柜闲谈,目光却扫视着街面。
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客栈门前。只见几名身着公服、腰挎佩刀的衙役,簇拥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面色凝重地闯了进来。
那师爷一进大堂,便高声问道:“掌柜的,今日可有一位姓乔的客商入住?约莫四十岁年纪,带着两个随从,操北方口音?”
掌柜的连忙翻看登记簿,点头道:“有有有,是一位乔姓客商,午后刚到的,就住在甲字三号房。”
师爷脸色一沉,对身后衙役一挥手:“上去看看!”
衙役们立刻如狼似虎般冲上楼去。不多时,楼上便传来惊呼和骚动声。片刻后,一名衙役匆匆跑下,面色发白地对那师爷禀报:“王师爷,不好了!那……那乔客商……死在了房中!”
“什么?!”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食客们纷纷起身,议论纷纷。
王师爷也是脸色大变,急忙带人冲上楼去。
狄仁杰与如燕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临源小县,竟又发命案!
李元芳也迅速回到狄仁杰身边,低声道:“大人,死者是今日刚入住的客商,死因不明。”
狄仁杰微微颔首,放下筷子,对如燕道:“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并未表明身份,只是随着一些好奇的住客和衙役,来到了甲字三号房外。房门大开,里面挤满了衙役和客栈伙计。只见房间地板上,仰面躺着一具男尸,衣着华贵,正是那乔姓客商。他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的惊骇之色,嘴角残留着些许白沫,除此之外,周身并无明显外伤。
王师爷正在里面焦躁地踱步,连连催促衙役封锁现场,又命人去请仵作。
狄仁杰站在门外,目光锐利地扫过房内情形。房间陈设整齐,并无打斗痕迹。死者的行李包裹放在桌上,似乎也未被翻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死者微微张开的右手上,其指尖似乎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暗红色粉末。
“如燕,”狄仁杰以极低的声音对身旁的如燕道,“你看死者右手指尖。”
如燕凝神细看,秀眉微蹙,也发现了那点异样。
就在这时,前去请仵作的衙役回来了,身后却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睡眼惺忪的老者,正是本县的仵作。
王师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快!快验看,乔掌柜是怎么死的?”
那老仵作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叫醒,颇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怠慢,蹲下身开始验尸。他翻看了死者眼睑、口鼻,又检查了脖颈和胸腹,折腾了半天,最后站起身,挠了挠头,对王师爷道:“回师爷,观其面相,似是……突发急症,心悸而亡。并无外伤,也……也看不出中毒迹象。”
“急症?”王师爷眉头紧锁,“乔掌柜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
“或许……是旅途劳顿,加之水土不服?”老仵作不确定地补充道。
这个结论显然难以让人信服,尤其是死者脸上那极度惊骇的表情,绝不像寻常急症。
狄仁杰在门外听得真切,心中已有计较。这死者症状,与之前在荒郊发现的郎中尸体颇有几分相似,皆是面色有异,口有沫迹,死状蹊跷。只是这客商身上未见毒针,但指尖那暗红色粉末……
他正思索间,楼下又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客商的两名随从闻讯赶了回来。他们见到主人惨死,顿时哭天抢地,扑到尸体旁。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随从,在悲痛之余,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王师爷的衣袖,急声道:“师爷!我家老爷……老爷他今日在来的路上,曾在城外五里处的‘歇马亭’休息,与一个行踪诡异的黑袍人说过几句话!当时老爷回来后就神色不安,小的还问过他,他只摆手说无事……定是那黑袍人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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