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笙不再和他争执,也不再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他说什么,她都轻轻回答“好”、“行”、“你决定”。他征求她意见时,她总是垂下眼睫,淡淡地说:“都行,看你。”
她依旧会跟他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看风景,但那种感觉完全变了。她不再主动牵他的手,不再依偎在他身边看星空,甚至在他试图靠近时,会几不可查地微微侧身,拉开一点距离。她的笑容变得很轻、很淡,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不再有直达眼底的光彩。
她仿佛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柔软的墙壁,将那个会吃醋、会撒娇、会因为他一个玩笑而生气或开怀的真实的林南笙,牢牢地锁在了里面。外在表现出来的,是一个极其“好相处”、不挑剔、没要求的“完美旅伴”,却也是让陈向北感到无比陌生的同行者。
陈向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对林南笙的无力。
他所有的道歉,她不再回应,只是轻轻说“没事了,过去了”。
他所有的讨好和试图亲近,都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或淡然接受。
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被卸去,只剩下满腔的懊恼和无处宣泄的恐慌。
他看着身边安静睡着的林南笙,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是微微蹙着的,身体蜷缩,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陈向北心里堵得难受,他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却又怕惊扰她,更怕被她拒绝。
深夜,林南笙渴了,摸索着要起身。若是以前,她总会迷迷糊糊地推推他,软软地哼唧:“向北,想喝水……” 他便会立刻醒来,开灯,倒水,试好温度再递到她嘴边。
但这一次,她在黑暗中静静地坐起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叫他。她凭借记忆和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摸索着下床,小心翼翼地绕过家具,自己找到水壶,倒了一杯冷水,安静地喝下。整个过程,轻手轻脚,没有开灯,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陈向北其实醒了,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看着她独自完成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一刻,一个尖锐的念头刺入他的脑海:
是他自己,是他这段时间的疏忽、自以为是的玩笑和失控的醋意,一点点磨掉了她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是他太习惯于拥有她的全部,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以至于开始有恃无恐,忘记了这份爱需要最精心的呵护。
他现在才明白,林南笙此刻的“乖顺”和“随意”,不是原谅,而是比争吵和眼泪更严重的——失望,以及随之而来的、自我情感的封闭。
他躺在那里,听着她重新躺下后变得格外清浅甚至有些刻意的呼吸声,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慌和无力。他知道,如果他不做些什么,他可能真的要失去那个会哭会笑、会对他使小性子的、鲜活的林南笙了。
这份认知,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僵了他所有的侥幸。追回他的笙笙,成了他此刻唯一、也必须完成的救赎。
两人去看被誉为“人间仙境”的喀纳斯湖。冰封的湖面如同巨大的蓝宝石,宁静壮美。林南笙静静地看着湖面,突然轻声问,声音飘忽得像是会碎在风里:
“陈向北,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陈向北心上。他猛地转头,看到她侧脸上一种近乎哀伤的平静。他瞬间就慌了,彻头彻尾地慌了。他宁愿她打他骂他,也不要她这样安静地、怀疑自己。
“没有!从来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无伦次地开始狂道歉,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是我烦!是我混蛋!是我不该开那种玩笑吓你!是我不该乱吃醋还冲你发脾气!笙笙,你别这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要我,别觉得你自己不好……”
他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眼眶泛红,那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这才痛彻地明白,自己那些混账的玩笑和失控的醋意,竟然像冰锥一样,让她坚固的内心产生了如此不安的裂痕。
林南笙看着他,看着他像个做错事怕被抛弃的大狗,眼底的慌乱那么真实。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后怕,也有对他的心疼。
“陈向北,”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他心上,“你很好。”
陈向北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只是……”林南笙顿了顿,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会好的。” 她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喜欢你,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放心。” 她承认了这份爱的顽固和循环往复,“只是突然间……有点不了解自己了。”
听到“喜欢”,听到“会有第二次”,陈向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点。至少,她没有讨厌他,没有收回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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