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西下,鸣金收兵的声音响起时,真定城依旧巍然矗立。城上城下,尸积如山,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
王小伟站在城头,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望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久久不语。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许多熟悉的面孔,永远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的,而是心灵的。战争的残酷,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能软弱。
是夜,中军大帐。
气氛沉闷,今日一战,虽然守住了城池,但伤亡不小,尤其是那段被轰塌的城墙,虽经抢修,仍是防御弱点。而且,军中的箭矢、火药消耗巨大,虽然后方沈玉茹在想方设法筹措运输,但在这重重围困之下,能支撑多久?
“督师,如此被动防守,绝非长久之计。”周遇吉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沉声道,“贼军势大,可源源不断补充,我军困守孤城,人力物力终有尽时。”
众将皆沉默,这是摆在眼前最残酷的现实。
王小伟的目光,落在了沙盘上真定城西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位置。那里标记着一个只有极少数核心将领才知道的符号——一条废弃的、通往城外约五里处一片乱葬岗的古暗道。这是周遇吉早年驻防真定时,偶然发现并秘密修缮的,原本是为以防万一的逃生通道,如今……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王小伟的声音在寂静的帐中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李自成想困死我们,我们就偏要打出去!”
他指着那条暗道:“周将军,这条暗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立刻挑选五百最精锐、最忠诚、最擅长夜战和偷袭的弟兄,要绝对可靠!由你亲自率领!”
周遇吉精神一振:“督师要末将出城偷袭?”
“不全是。”王小伟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冒险的光芒,“偷袭,目标太小,于大局无补。我要你出去,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放火!”
“放火?”
“对!烧了李自成的粮草大营!”王小伟语出惊人,“李自成百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粮草如山!他的粮草大营,必然设在后方相对安全之处。根据军情司之前的情报和这几日的观察,其最大的粮草囤积地,很可能就在城西二十里的李家庄一带!”
“你的任务,就是带领这五百死士,趁夜潜出暗道,绕过敌军前沿,直扑李家庄!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焚毁他的粮草!记住,是焚毁!不是占领!点火之后,立刻分散撤离,能回来多少,是多少!”
王小伟的目光紧紧盯着周遇吉:“此任务,九死一生。你,可敢前往?”
周遇吉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愿往!纵然粉身碎骨,亦要烧了闯贼的粮草,解真定之围!”
帐中诸将无不为之动容。这是真正的死间!是以五百人之命,赌真定城数十万军民生机的豪赌!
“好!”王小伟扶起周遇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去准备吧!子时出发!我在这真定城头,等你的火光!”
是夜,子时,月黑风高。
真定城西北角,一处被杂物掩盖的暗门悄然打开。周遇吉一身黑衣,带着五百名同样黑衣黑甲、眼神决绝的死士,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出城外,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王小伟独立城头,望着西方无尽的黑暗,拳头悄然握紧。
周遇吉,我的兄弟,一定要活着回来!
真定的命运,中原的命运,乃至天下的气运,或许,就系于这五百孤勇者之手了。
(第十一卷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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