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毓卿策马疾驰到右安门时,雪已经停了。
城门楼上挂着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昏黄的光映着城门前密密麻麻的锦衣卫岗哨,刀鞘在灯下泛着冷光。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勒住缰绳,马匹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溅起满地雪沫。
城门前,锦衣卫千户吴孟明正站在告示牌旁,手里把玩着腰间的刀穗。
告示牌上 “禁止出城,违者按律论处” 的字样用朱笔写就,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像一道血线。
范毓卿攥紧手里的鱼符,指腹都被铜面硌得生疼 —— 硬闯肯定不行,可要是不闯,刘一燝下狱的消息传不到辽东,王化贞和晋商的走私生意就全完了,他这条命也保不住!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十名家丁,这些人都是范家培养多年的死士,个个腰佩短刀、背负弩箭,甲胄藏在长袍下,眼神里没有半分惧色。
“老爷,怎么办?” 一名家丁催马上前,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锦衣卫听见。
范毓卿咬了咬牙,唾沫星子砸在雪地上:“等会儿你们冲上去,引开锦衣卫,我趁机从城门侧面的狗洞钻出去!记住,别留活口,也别被抓,实在不行就自杀 —— 咱们范家,不能出叛徒!”
家丁们齐声应道:“是!” 声音铿锵,没有半分犹豫。
范毓卿深吸一口气,将鱼符揣进怀里,翻身下马,猫着腰躲到旁边的巷子里,雪粒钻进衣领,冻得他一哆嗦。
家丁们则翻身上马,短刀出鞘,寒光一闪,朝着城门冲了过去,嘴里大喊:“快让开!我们是朝廷特使,要出城传旨!耽误了军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吴孟明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有人冲过来,立即拔出刀,吼声震得灯笼都晃了晃:“拦住他们!没有陛下手谕,谁也不能出城!敢硬闯,以谋逆论处!”
锦衣卫缇骑们纷纷举起刀枪,排成一列,像堵铁墙似的挡在城门前,甲胄碰撞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放箭!” 为首的家丁大喝一声,从马背上取下弩箭,扳机一扣,“咻” 的一声,弩箭直奔锦衣卫而去。
“噗呲!” 一支弩箭精准地射中一名锦衣卫的喉部,鲜血瞬间喷了出来,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那名锦衣卫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手指还死死攥着刀柄。
“杀!” 家丁们策马冲上前,短刀挥舞,与锦衣卫混战在一起。
刀刃砍在甲胄上,发出 “铛铛” 的脆响;有人被砍中胳膊,鲜血顺着袖子往下淌,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吴孟明没想到对方竟敢直接动手,还带着弩箭这种禁物,他怒吼一声,持刀冲了上去:“敢在京城行凶,你们活腻了!”
他的武艺还算不错,一刀就砍中一名家丁的肩膀,家丁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短刀脱手,却还想挣扎着爬起来。
可范家的家丁都是死士,根本不怕死,即便受伤,也依旧扑上前,用牙齿咬、用拳头砸,继续厮杀。
一时间,右安门一带刀光剑影,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马匹嘶鸣声混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附近的百姓听到动静,纷纷从家里探出头,见是锦衣卫和不明身份的人厮杀,吓得赶紧关上门窗,连灯都吹灭了,生怕被波及。
范毓卿躲在巷子里,紧紧盯着战局 —— 家丁们虽然勇猛,但锦衣卫的人数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手里还多了弓箭,家丁们渐渐落入下风,已有三人倒在箭下。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趁着锦衣卫都被家丁吸引,悄悄摸到城门侧面的狗洞旁。
狗洞很小,只能容一个人爬过去,洞口还沾满了污泥和积雪,散发着馊臭味。
范毓卿顾不上脏,趴在地上,正要往里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谁在那里!”
他心里一惊,回头一看,一名锦衣卫缇骑正举着刀,朝着他跑过来,脚步声踩在雪地上 “咯吱” 响。
范毓卿来不及多想,猛地爬起来,撒腿就往巷子深处跑,鞋子里灌满了雪,跑得踉踉跄跄。
缇骑在后面紧追不舍:“站住!别跑!再跑就放箭了!”
范毓卿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好在他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七拐八绕钻进一条窄巷,终于甩掉了缇骑。
他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像被火烧似的疼,心里却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可他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巷口传来几声惨叫,接着是锦衣卫的喝声:“都死了!这些人都自杀了,嘴里还咬着毒囊!”
范毓卿心里一沉 —— 十名家丁,全没了!他眼圈一红,却不敢哭,只能咬着牙,抹掉脸上的汗和雪。
他不敢多留,脱下身上的青色官服,换上早就藏在巷子里的粗布平民衣服,把头发弄乱,从地上抓了把污泥抹在脸上,扮成一个流浪汉,低着头,朝着城中心的 “悦来客栈” 走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