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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夫人的茶会,与其说是一场社交活动,不如说是一座最顶级的、没有硝烟的斗兽场。
每一个人,都戴着精致的假面,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却又在暗地里,用最锐利的眼神,窥探着、审视着、评估着彼此的价值和……弱点。
而林薇,这位“涅盘重生”的施耐德女男爵,无疑是今晚,所有猎人眼中,最引人注目,也最值得被“解剖”的一只猎物。
她刚刚与伊藤夫人,结束了一场充满了禅意和机锋的、互相试探的对话。
就在她端着酒杯,准备找个安静的角落,稍作喘息时。
一个穿着笔挺的、黑色党卫军制服的男人,端着两杯威士忌,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他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一副单片眼镜,镜片后的那只眼睛,像冰冷的玻璃珠,闪烁着一种属于普鲁士军人特有的、傲慢而又审慎的光芒。
他的胸前,佩戴着一枚熠熠生辉的、代表着纳粹党员身份的雄鹰徽章。
他,是刚刚从柏林,调任德国驻沪领事馆的新任武官——埃里希·冯·考斯特纳上校。
一个,血统纯正的雅利安人。
一个,对希特勒和第三帝国,充满了狂热信仰的、坚定的纳粹分子。
也是一个,对所有像施耐德家族这样,血统“不纯”的旧容克贵族,都充满了发自内心的鄙夷和怀疑的“审查官”。
“晚上好,女男爵阁下。”
考斯特纳上校走到林薇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但他的声音,却不带一丝敬意,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久仰您的大名。
我刚到上海,就听说了您那富有传奇色彩的‘南美之旅’。真是……令人敬佩。”
他特意在“传奇”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林薇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知道,她今晚的第一场,也是最艰难的一场“考试”,来了。
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彻底地,代入到那个孤傲的、厌恶纳粹的、真正的“安娜·冯·施耐德”的角色之中。
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属于旧贵族的、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甚至没有去接考斯特纳递过来的那杯威士忌。
她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用那双忧郁的、蓝色的眼眸,冷冷地看着他。
“考斯特纳上校,是吗?”她的德语,带着一口纯正的、属于巴伐利亚山区的、古老的贵族口音,与考斯特纳那标准的柏林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请恕我冒昧。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大名’,是值得彼此‘久仰’的。”
这句充满了冒犯和疏离的话,让考斯特纳上校的脸色,瞬间一沉。
但他并没有发作。
他只是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旁边的桌上,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冰冷的笑容。
“看来,传闻是真的。
女男爵阁下,似乎对我们伟大的、正在冉冉升起的第三帝国,抱有某种……可以理解的‘偏见’。”
“偏见?”林薇冷笑一声,那笑声,像一片锋利的、碎裂的冰。
“我只知道,我的父亲,一位曾经为德意志帝国,流过血、断过腿的战争英雄,最终,却死在了你们所谓的‘帝国安全总局’的、肮脏的集中营里。”
“我只知道,我那拥有着巴伐利亚最古老血统的家族,却因为我曾祖母的一滴犹太血液,而被一群出身于奥地利乡下的、粗鄙的流氓,打上了‘不洁’的烙印。”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怆和……恨意。
那份恨,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刻骨,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表演,还是她内心深处,那份同样存在的、对侵略者的、真实的仇恨。
考斯特纳上校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但他,并没有放弃试探。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既然女男爵阁下,如此怀念旧日的德意志。
那想必,您一定还记得,在慕尼黑的宁芬堡宫,那间挂满了巴伐利亚最美丽的女人肖像的‘美人画廊’里,最靠近门口的那幅画,画的是谁吧?”
这,是一个极其刁钻的、充满了陷阱的问题!
宁芬堡宫,是巴伐利亚王国的夏宫,是所有巴伐利亚贵族,都无比熟悉的地方。
而那间“美人画廊”,更是路德维希一世国王最引以为傲的收藏。
这个问题,任何一个真正的巴伐利亚贵族,都应该能不假思索地,回答上来。
而任何一丝的犹豫,都将是致命的破绽。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
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更加不屑的、嘲讽的表情。
“考斯特纳上校,”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无知的、可笑的乡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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