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涧的水流裹挟着洛凡残破的身躯,在暗礁与漩涡中冲撞了不知多久。
当他终于从半昏迷状态挣脱出一丝意识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哀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浑浊的河水灌入鼻腔,雁阙国八位兄弟倒下的画面、楚庄最后踹来的那一脚、赵虎钉在甲板上的光盾…… 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翻腾,最终都归于一片漆黑。
再次有知觉时,是被温暖包裹的触感,干燥的麻布擦过额头,带着草木清香的药液滴在嘴唇上,苦涩中透着微甜。
洛凡费力地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映入熟悉的茅草屋顶,秸秆编织的椽子上挂着干草药,墙角堆着半篓不知名的野果,阳光透过竹窗的缝隙落在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
“横断山谷……” 他喃喃出声,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记忆里最深处的茅草屋,是十岁那年被罗亦追杀,跌落山谷后藏身的地方。父母族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死去,想要反抗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隐姓埋名在茅草屋中苟活下来。
难道…… 自己终究还是死了?
意识像是沉入冰湖,过往的画面开始走马灯般轮转。父亲母亲临终前遥遥相望,看着自己最后的模样;雁阙国阿武阿烈为掩护自己在面前爆体而亡;玄鸟舫上,赵虎笑着把酒葫芦扔给他,楚庄别扭地转过脸递来伤药,王奎吵吵嚷嚷说要赢演武场……
“爹,娘,对不起……”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洛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没能报仇,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兄弟们,我也对不起你们……” 他的手指蜷缩起来,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身下柔软的褥子,“连收尸都做不到……”
“喂,你醒了?”
清脆的女声突然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惊喜,洛凡猛地回神,只见个穿着蓝布裙的少女端着陶碗站在那里,梳着双丫髻,脸上沾着点草药汁,眼睛亮得像溪水。她见洛凡望过来,立刻放下陶碗跑过来,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烧退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睡死过去呢。”
温热的指尖触在皮肤上,真实得不像幻觉。洛凡眨了眨眼,看着少女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突然哑声问:“你是谁?这里是…… 阴曹地府吗?”
“什么地府呀。” 少女被逗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这里是青霄洲的望川谷,我叫阿箐。三天前在下游采药,把你从水里拖回来的。” 她指了指墙角的木盆,里面还泡着他那件染血的衣袍,“你都昏迷半个月了,天天说胡话,可把我吓坏了。”
洛凡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丹田深处还有一丝微弱的灵力流动,伤口虽然还在疼,却不再是濒死的麻木。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阿箐连忙扶他垫了个草枕:“慢点,你肋骨断了三根,神魂还有损伤,你需要静养。”
“青霄洲……” 洛凡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缩,“我不是在断云涧吗?怎么会到青霄洲?”
“你顺着暗河漂下来的呀。” 阿箐端过陶碗,舀了勺药汁递到他嘴边,“断云涧是南部洲和东部洲的界河,每年都有不少东西漂过来呢。”
药汁很苦,洛凡却一饮而尽。他望着竹窗外的青山,突然抓住阿箐的手腕:“姑娘,请问从这里回南部洲,最快要多久?”
阿箐被他抓得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回南部洲?除非你能飞过断云涧的罡风带,那里连筑域境修士都不敢轻易闯。走陆路的话,要穿过黑风戈壁和迷雾森林,就算是应道修士,也得走几十年呢。”
洛凡的手无力地垂下,丹田深处的灵力像是被冻住了。他现在不过元胎巅峰,连断云涧的边缘都靠近不了,何谈复仇?林清玄的紫金色魔眼、李长老破碎的道袍、楚庄染血的长刀…… 那些画面在眼前闪回,逼得他胸口发闷,猛地咳出一口血。
“你别激动啊!” 阿箐连忙给他擦嘴角,“你不能动气,其实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呀,望川谷灵气虽然不算浓郁,但很安稳。你可以先养伤,等修为突破了再回去也不迟啊。”
洛凡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绝望的疲惫,他何尝不想立刻杀回南部洲,可现实像道无形的墙,死死挡住了去路。良久,他低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 血海深仇未报,我实在静不下心。”
“仇总有机会报的,但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阿箐把剩下的药汁放在床头,“我去给你煮点粥,你再睡会儿吧,想不通的事,醒了再说。”
少女走后,茅草屋里又恢复了寂静。洛凡望着屋顶的秸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他知道阿箐说得对,可每当闭上眼,那些死去的面孔就会浮现,挣扎了不知多久,他终于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
与此同时,南部洲落云宗的议事大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执法堂的弟子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带着颤抖:“…… 李长老的命牌已碎,遗体被魔气侵蚀严重,赵虎、楚庄、王奎等九位弟子,皆身陨于断云涧外,唯有…… 唯有落尘师弟,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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