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门前,血腥气混杂着火把燃烧的焦臭味,扑面而来。
吕布提着方天画戟,一人一骑,立于尸首之间。他猩红的披风在夜风中翻卷,整个人仿佛从地狱爬出的魔神,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狂暴。
在他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西凉军士的尸体,都是试图阻拦他而被一击毙命的亡魂。
府门内,更多的甲士手持长矛,结成军阵,却无一人敢再上前一步。他们面对的,是天下无双的温侯,一个能凭一己之力撕碎军阵的怪物。
李儒独自一人,缓步从府门内走出。
他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素色长袍,与周围的血与火格格不入。
“奉先。”
李儒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压过了现场所有杂音。
吕布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缓缓转向李儒,画戟的锋刃在火光下闪动着寒芒。
“文优先生,你也想拦我?”吕布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是来拦你,是来问你。”李儒站定在吕布马前三丈之地,神色平静,“你可知,就在半个时辰前,冀州袁本初传檄天下,纠合关东诸侯,兵犯我境?”
吕布的动作明显一滞。
袁绍起兵了?
这个消息,像一瓢冷水,让他那被怒火烧得混沌的头脑,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那又如何?”吕布的怒气并未消散,“他董卓昏聩无道,宠信奸佞,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乃是咎由自取!今日我便先斩了那老贼,再上阵杀敌,也不算晚!”
“糊涂!”李儒厉声呵斥,“你若今日冲入府中,与主公刀兵相见,无论谁死谁伤,都正中天下诸侯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自相残杀!届时长安一乱,西凉军分崩离析,你我,还有这满城的并州、西凉子弟,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奉先,你我皆是并州出身,在洛阳受尽排挤,是主公给了我们今日的地位。你为了一己之私,要将所有人都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李儒的话,字字诛心。
吕布握着画戟的手,青筋暴起。
他恨董卓,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但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还有张辽、高顺,还有数万追随他从并州一路杀出来的袍泽兄弟。
李儒说得对,一旦他与董卓彻底火并,整个西凉军体系都会崩溃,袁绍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到那时,他们这些“董卓余孽”,谁也活不了。
看到吕布眼神中的犹豫,李儒继续开口,语气放缓了些许。
“你与主公之间的误会,不过是家事。家事可以关起门来慢慢谈。但袁绍犯境,是国事。国事当前,岂能因家事而误?”
“奉先之勇,天下无双。主公的霸业,离不开你。你的功名,也需在沙场上获取。此刻提戟对着自家人,是英雄所为吗?”
吕布胸膛剧烈地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看了一眼府门深处,又看了一眼面前神色沉静的李儒,最终,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告诉董卓老贼!我与他之间,没完!”
丢下这句狠话,吕布没有再回头,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纵马消失在长街的黑暗中。
李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下来。他转过身,脸色比夜色还要阴沉,快步返回大殿。
……
大殿之内,依旧是一片狼藉。
董卓像一头暴躁的犀牛,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咒骂着林渊和吕布的名字。
“主公。”
李儒的声音让董卓停下了脚步。
“那逆子走了?”董卓恶狠狠地问。
“暂时劝退了。”李儒躬身回答,“但其心怨恨已深,与主公的父子之情,怕是……荡然无存了。”
“哼!咱家稀罕他那点父子情分?”董卓啐了一口,“咱家现在就想剐了那姓林的杂种!他竟敢占据皇宫!他想干什么?他想学咱家吗?!”
“主公息怒!”李儒快步上前,压低了声音,“主公,眼下我等已是四面楚歌,万不可再自乱阵脚!”
“四面楚歌?”董卓喘着粗气,一把揪住李儒的衣领,“咱家手握二十万西凉精锐,谁敢与咱家为敌!”
李儒任由董卓抓着,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静地分析道:“主公,请听儒一言。”
“眼下我等有三患。”
“其一,是温侯吕布。此乃癣疥之疾。他勇则勇矣,却无谋略,其怒火皆因私情而起。只要主公暂时压下怒火,许以高官厚禄,再将那貂蝉赐予他,此患可解。”
董卓听到“貂蝉”二字,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与淫邪,但终究没有反驳。
“其二,是中郎将林渊。此乃肘腋之患。”李儒的语气变得凝重,“此子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借‘护驾’之名,占据大义,又手握马腾旧部,盘踞宫城。若强攻,则坐实了袁绍檄文中的罪名,天下人心,将彻底离散。此为下下之策。”
“那依你之见,就任由他在咱家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董卓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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