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位于长留主峰后山一处极为僻静的悬崖边,与绝情殿遥遥相望,却更为隐蔽。这里本是历代掌门闭关清修之所,外围设有强大的禁制,非掌门令谕不得入内,可谓长留最核心的禁地之一。
青玄长老将白子画和花千骨安置于此,其用意不言自明——既是保护,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隔离与监视。
轩内陈设古朴简洁,一尘不染,推开后窗,便能见到云雾在脚下翻涌,以及远处那座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通体洁白的绝情殿。
花千骨初到这般仙境般的地方,又被昨夜的刺杀吓得不轻,显得格外安静乖巧。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子画身边,一双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只有在白子画轻声安抚她,或是递给她一杯温水时,才会稍稍放松下来。
白子画的伤势因昨夜强行运功和搏杀,又加重了几分。左肩箭毒的阴寒感如同附骨之疽,隐隐有向心脉侵蚀的趋势。青玄长老派人送来了品质更高的丹药,甚至还有一小瓶用以压制魔毒的、极其珍贵的“冰心玉露”。
他沉默地接受着这些,每日按时服药,调息,大多数时间都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雨幕,以及雨幕那头模糊的绝情殿轮廓,不知在想些什么。
体内的那缕气流,在冰心玉露的辅助下,壮大得稍微快了一些,又勉强冲开了左腿的一条细微经络。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并未气馁。哪怕只能多恢复一丝力量,在危机来临之时,或许就能为小骨多争得一线生机。
这日午后,雨势稍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花千骨趴在窗边,看着窗外悬崖边一株在风雨中顽强绽放的、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看了许久。
忽然,她转过头,看向静坐调息的白子画,小声问道:“师父,那座白色的房子……就是您上次看了很难过的地方吗?”
白子画缓缓睁开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座在薄雾中静默的殿宇。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它叫绝情殿,对吗?”花千骨歪着头,努力回忆着,“为什么……要叫这么难过的名字呢?”
白子画沉默着,没有回答。
绝情……若能真的绝情,他又何至于此?
花千骨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那座宫殿,喃喃自语:“它看起来……好孤单啊。”
孤单么?
白子画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是啊,孤单。
就像如今的他。
“师父,”花千骨忽然跑回他身边,仰着小脸,眼神清澈而认真,“我们以后……不要住在那样的地方,好不好?小骨喜欢有竹子、有小溪、有阳光的房子,就像我们以前的家一样。”
她的话语天真,却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因绝情殿而升起的阴霾与沉重。
他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睛,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座隐匿于山谷之中、虽简陋却充满生机的竹舍,看到了溪边的桃树,看到了阳光下她追逐蝴蝶的身影……
那是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短暂却真实的安宁。
他伸出手,极轻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好。”他轻声承诺,“等这些事情了结,师父就带你回家。”
回那个有竹有溪有阳光的家。
花千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几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嗯!拉钩!”
她伸出纤细的小指,固执地举到他面前。
白子画看着那根小小的、代表着孩童最纯粹承诺的手指,怔了一下,随即,也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小指,与她轻轻勾在一起。
“拉钩。”
简单的动作,稚气的约定,在这一刻,却仿佛比任何神魂誓言都更加沉重,更加不容违背。
窗外,雨丝如织,轻柔地笼罩着听雨轩,也笼罩着远处那座孤高的绝情殿。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连的剪影,印在窗纸上,构成了一幅与这清冷仙境格格不入,却异常温暖的画面。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傍晚时分,明觉前来送药,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他放下药瓶,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压低声音,对白子画道:
“前辈,青玄长老让弟子转告,内奸之事……已有眉目。证据指向……戒律堂内部,一位资历颇深的执事。只是,尚未拿到确凿铁证,且牵涉甚广,长老请您务必小心,近日切勿离开听雨轩范围。”
戒律堂的资深执事?
白子画眸光一凝。果然,内奸的层级不低。
“还有,”明觉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梵音大师那边……似乎也在暗中调查什么,昨日有弟子看到慧明师兄去了后山祠堂附近……”
佛门也在暗中行动?
白子画心中念头飞转。看来,这长留山内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力,而他和花千骨,就是这风暴中心最显眼的靶子。
“知道了,多谢。”他淡淡回应。
明觉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白子画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再次变得滂沱的雨势,目光深沉。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而这一次,他们避无可避。
只能在这听雨轩中,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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