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拐了两个弯,就是抚松县的废品收购站。
这里跟窗明几净的供销社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味、旧纸张的霉味,还有一股熬猪油剩下的油渣子放久了的酸腐气。
院子里堆着小山似的废铜烂铁、压扁的牙膏皮、一捆捆字迹模糊的旧报纸。
几个穿着满是油污工服的工人,正叮叮当当地分拣着废品,动作懒散,不时朝着地上吐口唾沫。
陈放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他让追风和雷达在门口阴凉处卧下。
两个家伙立刻执行命令,追风闭目养神,雷达那对大耳朵却像天线一样,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陈放独自走进院子,那双经过千锤百炼的眼睛,扫视着这些在别人看来毫无价值的“垃圾”。
他的视线很快落在一堆发黄的旧书刊上。
那堆书大部分都是些过期的报纸和缺了封面的小说。
其中,一本没有封面、书脊开裂、纸页泛黄卷曲的破书,吸引了他的视线。
书页上,用钢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兽医学》。
陈放心里微微一动,迅速翻开书页。
里面的内容残缺不全,很多页面都被撕掉了,但保留下来的章节却让他内心为之一顿。
“创伤处理与消毒。”
“骨折固定基本原理。”
“常见寄生虫病防治……”
特别是“伤口缝合技术”那一章,虽然只有短短几页。
但上面用笔画着简陋的示意图,标注着几种不同的缝合方法,比如“连续缝合”、“结节缝合”。
这东西,比他刚刚卖掉的那张狍子皮,金贵多了!
“同志,你看啥呢?”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放回头,看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还算干净的工服,正好奇地看着他。
年轻人叫王小军,是收购站职工的儿子,顶班进来的,平日里就干些分拣登记的活儿。
“随便看看。”
陈放不动声色地合上书。
王小军的视线却落在了门口那两条狗身上。
尤其是雷达那对大耳朵,让他觉得格外新奇:“那两条狗,是你的?”
“嗯。”陈放点了下头。
“你是……山里来的?”王小军试探着问。
他刚才在窗口,正好看见陈放带着狗从国营饭店那边走过来,那股子沉稳的气质,跟村里那些来卖废品的社员完全不同。
陈放没承认也没否认。
王小军却自来熟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大哥,你这本事……是打猎的吧?”
他搓着手,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我……我也想进山弄点东西。”
“可我两眼一抹黑,就怕把小命搭进去。”
“你看,你能不能……指点指点?”
陈放打量了他一眼,这王小军手指干净,皮肤白皙,一看就没干过什么重活。
“山里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
王小军连忙点头,“我也不去深山,就在后山转转。”
“大哥,你就教我几招呗?”
“怎么认路,怎么防蛇都行!”
陈放看着他那渴望的眼神,沉默片刻:“往山里走,别信什么上北下南,多看树。”
“阳面的树长得密,阴面的树长得疏,树皮也更粗糙。”
“还有,别往草深的地方走。”
“真要走,先拿根棍子在前面敲打。”
这几句最基础的常识,听得王小军连连点头。
但他显然不满足于此。
“大哥,那你能不能教我认认药材?”
王小军不死心,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据,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我这儿有两张工业券,都给你!”
“我就想学认一种东西,叫天麻。”
工业券?
陈放的动作停了一下。
这东西可比布票金贵。
“你怎么知道天麻?”陈放问。
“我听一个从省城来的亲戚说的。”
王小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这玩意儿在城里大药房,一两就能卖好几块钱!”
“比人参还好找!”
陈放心里了然。
这小子是听了点风声,就动了发财的心思。
天麻确实值钱,但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一般人就算走到跟前也认不出来。
他看了看那两张工业券,又看了看王小军,“有图吗?”
“有有有!”
王小军大喜过望,立马从工作台的抽屉里翻出一本残破的《植物图册》。
陈放凑过去指着其中一页。
“就是这个!”
“它不开花,不长叶,样子像个土豆,但颜色是黄褐色的。”
“别在平地上找,也别在太阳底下找。”
“要找就去找那种山坡上的烂树叶堆,尤其是柞树林底下,半阴半阳的地方。”
“扒开上面那层腐烂的叶子,看到土里有那种红色,一根根像细绳子一样的东西,叫‘蜜环菌’,顺着那玩意儿往下挖,才可能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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