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气氛依旧紧绷,残留的消毒水味和那股若有若无、如同腐烂糖果混着铁锈的甜腥味交织在一起,无声诉说着刚刚过去的惊心动魄。陆振邦那句“断生死罢”的毒咒,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林晚星心头。她轻轻拍着怀里终于疲惫睡去的安安,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仍在昏睡的宁宁身上。孩子细弱手腕上的针管,看得她心尖一阵阵抽痛。
陆砚川高大沉默的身影立在窗边,像一座沉静的山峦,背对着她们。昏黄的床头灯在他染血的右臂绷带上投下暗影,指间夹着的烟,红点明明灭灭,无声地蒸腾着他压抑的怒火和守护的决心。林晚星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们母女撑起这片暂时安宁的天空。秦军官像门神般守在门口,锐利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走廊,隔绝着外界的风雨。
病房里并非只有沉重。角落里,舟舟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小脸上一扫之前的惊惶,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他心爱的“宝贝”——一块黑乎乎、沉甸甸、半个巴掌大小的强磁铁。这是之前去工厂车间玩,一位老师傅看他眼馋,从报废设备上拆下来送给他的。
“妈妈你看!”舟舟献宝似的举起磁铁,小脸上满是得意,“张伯伯说这个可厉害了!能吸好多好多铁!”他一边说,一边把磁铁凑到床脚的铁栏杆上,“啪嗒”一声,磁铁稳稳吸住,他用力晃了晃小胳膊,磁铁纹丝不动。“你看!连床都能吸住!比上次在沙坑里吸的铁钉厉害多了!”他咯咯笑着,又试着去吸旁边小推车的不锈钢腿,玩得不亦乐乎,小小的身影给这压抑的空间带来一丝难得的童趣和活力。
林晚星看着他专注的小模样,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丝,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这孩子,总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方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叩响。
舟舟立刻警惕地抬起头,小手攥紧了磁铁。秦军官的手也无声地按在了腰间。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张带着过分温顺笑容的脸探了进来。
是李梅。
她穿着护工服,手里捧着一个印着淡雅青花的保温桶。盖子还没打开,一股浓郁的、带着药材香的鸡汤味就强势地涌了进来,瞬间盖过了消毒水和残留的甜腥。
“陆总工,林同志,”李梅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刻意的恭敬,目光飞快地在陆砚川和林晚星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厨房那边说,宁宁刚输了血,身子虚得很,特意熬了老参鸡汤,给孩子补补元气,让趁热送来。”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想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李梅?!她不是早就被砚川亲自下令,调去西北那个偏远的支援点了吗?调令还是她看着陆砚川写好、让人拿出去的!她怎么会出现在帝都的医院里?还穿着护工的衣服来送汤?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背脊。她下意识地看向陆砚川。
陆砚川的反应却出奇地平静。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窗外的夜色,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平淡无波:“嗯,放下吧。辛苦。”那姿态随意,仿佛李梅的出现再正常不过。
林晚星瞬间明白了——他在“钓鱼”!陆振邦刚被“请”走,这“病号饭”就紧随而至,巧合得令人心头发冷!砚川的平静,是引蛇出洞的默许。
李梅似乎松了口气,脸上温顺的笑容自然了些,赶紧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盖子盖得严丝合缝。“孩子遭罪了,多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好得快。”她说着,躬了躬身就想退出去。
“等等。”陆砚川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无形的钩子,瞬间定住了李梅的脚步。
李梅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陆总工,还有事?”
陆砚川这才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平静的湖面,淡淡地扫过那个漂亮的保温桶,最后落在李梅脸上,像是闲聊:“西北那边,条件艰苦,还习惯吗?听说风沙挺大。”
“啊……习、习惯!”李梅眼神闪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发紧,“组、组织安排,都是为了工作……就是,就是挂念京里……”她语无伦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显而易见的慌乱,几乎坐实了林晚星的不安。这保温桶……绝对有问题!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地上玩磁铁的舟舟,小鼻子忽然用力地嗅了嗅。他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困惑地盯着床头柜上那个崭新的青花保温桶。小孩子对气味尤其敏感。
“咦?”舟舟皱着小眉头,抱着他那块宝贝磁铁,好奇地凑近了保温桶,“这个桶桶……”他学着安安之前的语气,小鼻子又使劲嗅了嗅,“好像有点臭臭的?”
林晚星心头一紧,柔声问:“舟舟闻到什么了?是鸡汤香香吗?”
舟舟用力摇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举了举手里的磁铁:“不是香香!有点像……嗯……有点像我的磁铁吸到生锈铁块时,那种铁锈臭臭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像刚才那个坏爷爷袖子上臭臭的糖糖味!”他努力地形容着,童言童语却直指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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