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点头,鲁大工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谢云亭不怒反笑,他没有争辩,只是转身对着那盲眼老人深深一揖:“还请水文翁赐教。”
水文翁仿佛从入定中醒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拄着拐杖,缓步走到江岸边。
他闭着双眼,头颅微微偏转,仿佛在与奔腾的江水对话。
半晌,他猛地睁开那双无神的眼睛,手中竹拐闪电般在湿润的泥地上划动起来。
三条看似杂乱无章的曲线被勾勒出来,彼此交错,却又在某个特定区域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此处,三丈之下,有断流层,聚而成涡。”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礁石摩擦,“寻常下锚是与水斗,必败无疑。但若在此处、此处、还有此处,布下三点‘品’字锚阵,则可借逆流之力相互牵制,以水固舟,风浪越大,船阵越稳。”
鲁大工和一众船匠立刻围了上去,盯着地上的图样,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们造了一辈子船,却从未想过可以这样利用水流。
谢云亭心中一定,这与他系统分析出的结果几乎完全吻合。
他当即拍板,声音铿锵有力:“就依水文翁所言!鲁大工师傅,船体改装和结构统领,交给你!阿焊师傅,我需要你带人驻扎南岸沙洲,不分昼夜,锻造图上这种特制的U型锁链!水文翁老先生,请您随船测流,每两个时辰,我需要知道一次最准确的水势变化!”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册页,递给鲁大工:“这是我谢家祖传《江行要略》的残卷,上面记载了几个关键的锚点位置,或可供师傅参考。”
鲁大工接过册页,只看了一眼,眼神便骤然一凝。
那上面标注的位置之精准,对水下地质的判断之老辣,简直匪夷所思。
他心中的轻视瞬间褪去大半,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石!”谢云亭转向自己的心腹猛将,“你率护航队轮值警戒,方圆五里,任何可疑船只,不得靠近!另外,传我的话,所有参与建栈的师傅,每日供两餐热饭,三钱工钱。工程结束,每人再发‘云记匠牌’一枚!”
他高高举起一枚早已准备好的黄铜令牌,上面阳刻着一个古朴的“云”字。
“持此牌者,子孙后代,可免试入我云记茶号任何一处商铺学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一份工钱只能解一时之急,而一个能让子孙后代有安身立命之本的承诺,其分量重如泰山!
匠人们眼中的疑虑和警惕,瞬间被一股灼热的干劲所取代。
工程如火如荼地展开。然而,麻烦也接踵而至。
第三天夜里,几艘鬼祟的小艇试图趁着夜色冲撞已经初步固定的船体。
不想大石早已在船阵外围布下了渔网铃阵,小艇刚一靠近,清脆的铃声便划破夜空。
大石亲率快筏截击,对方见状不妙,仓皇逃窜,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捆浸透了火油的麻绳——他们的意图,竟是纵火!
第二天正午,两个伪装成渔夫的汉子潜入南岸沙洲的锻造场,企图破坏阿焊刚刚建好的熔炉。
不想阿焊虽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却毒辣无比,一眼便看出对方手上没有渔民该有的老茧。
他不动声色,待两人靠近,猛然一声暴喝,手中的锻铁巨锤横扫而出,精准地砸在其中一人的膝盖上。
骨裂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那人惨嚎着倒地。
阿焊独眼中寒光四射,将铁锤重重顿在地上,冷声道:“老子这只眼,是被钢板崩瞎的,不是留给你们这群渣滓看戏的!”
消息传开,沿江的匠人们群情激奋。
这不仅是在砸云记的场子,更是在砸所有手艺人的饭碗!
第二天,黄石矶的铁匠铺甚至主动用船送来了三十副他们连夜打制的加固铰链,分文不取。
人心,就此凝聚。
第七天深夜,在鲁大工的指挥下,前三艘主体驳船终于完成了初步对接。
谢云亭亲自带队进行浮力测试,然而,问题出现了——中央的舱段发生了轻微的倾斜。
就在鲁大工急得满头大汗,准备重新计算配重时,谢云亭脑海中的系统界面蓝光一闪,一行精准的数据浮现:【左侧一号沉箱填充物密度不均,导致偏移角0.7度。
修正方案:右侧三号沉箱补配重砂十八担。】
谢云亭面不改色,走到鲁大工身边,指着倾斜的船身,故作高深地说道:“鲁师傅,左青龙右白虎,此乃风水调衡之理。我看,是右侧的‘白虎’位压不住水气,须加土石镇之。”
他随口报出了“十八担”这个数字,只说是祖上传下的吉数。
半信半疑的工匠们依言行事,当第十八担沙土倒入沉箱,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原本倾斜的船身,竟肉眼可见地缓缓回正,最终稳如磐石,平稳得仿佛焊在了江面上。
鲁大工望着谢云亭,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敬畏:“谢少爷……你这脑子,怕是比我们祖师爷鲁班,还懂这江河的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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