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再次成为精致的牢笼,但这一次,唐薇的心境已截然不同。太后的反应,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一种高度戒备下的权衡。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权力中枢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接下来的几日,慈宁宫表面平静,内里却仿佛绷紧的弓弦。绘春伺候得更加尽心,但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与谨慎,言语间也绝不提及那日正殿的任何细节。送来的饮食汤药依旧精致妥帖,但唐薇能感觉到,暗中的监视更加严密了。
她安之若素,每日里不是昏睡,便是靠在窗边发呆,偶尔翻看佛经,或是摆弄太后新赏下来的几样不打眼的小玩意儿,将一个惊魂未定、需要静养的病人形象维持得滴水不漏。
然而,【谛听】之下,暗流汹涌。
她听到绘春低声向太后回禀,宫中几处关键岗位悄无声息地换了人,尤其是内务府和侍卫处,调动虽小,却精准地触及了几个与那张纸上名字有所关联的位置。
她听到有小太监私下议论,鄂亲王福晋前日递牌子请安,却被太后以“凤体欠安”为由婉拒了。
她甚至隐约捕捉到,某个深夜,有极轻的脚步声在慈宁宫外墙根下停留许久,似在窥探。
这一切都表明,太后并未将那张纸束之高阁,而是在暗中调查、布局。鄂亲王一党,也绝非毫无察觉。
唐薇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旁观着这因她而起的微澜正逐渐扩散。她并不着急,耐心是她此刻最大的资本。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这潭水被搅得更浑。
这一日,午后骤雨初歇,空气清新。唐薇正由绘春陪着在暖阁内慢慢踱步活动筋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太监略带惊慌的禀报:
“启禀绘春姑姑,五……皇上往慈宁宫来了,说是来给老佛爷请安,轿辇已到宫门口了!”
永琪来了?!
唐薇和绘春俱是一怔。新帝登基大典虽未举行,但名分已定,宫中皆以“皇上”相称。他此刻不在乾清宫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或是筹备登基事宜,突然来慈宁宫做什么?
绘春下意识地看了唐薇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唐薇立刻垂下眼睑,掩去所有情绪,只微微蹙眉,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对于外界打扰的厌烦与畏惧。
“知道了。”绘春迅速镇定下来,对唐薇柔声道,“格格且安心在暖阁歇着,奴婢去前面伺候。”
唐薇顺从地点点头,由宫女扶着重新坐回榻上。
绘春匆匆离去。暖阁内,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值守的宫女们虽依旧垂首侍立,但呼吸似乎都放轻了许多。
唐薇靠在引枕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锦缎被面。永琪……他现在来,是巧合,还是有意?是为了那日景阳宫井边的“刺客”风波?还是……他也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并不认为永琪会是为了探望她而来。原主记忆里,永琪对知画仅有责任而无情谊,经过之前种种,恐怕更是厌弃居多。
果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绘春去而复返,脸色比离去时更加凝重几分。她挥退左右宫女,独自走到唐薇榻前,欲言又止。
“绘春姐姐,怎么了?”唐薇轻声问道,带着疑惑。
绘春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皇上……皇上方才给老佛爷请安时,提起了格格。”
唐薇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皇上……提起我做什么?”
“皇上说,”绘春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听闻格格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受了惊吓,如今在慈宁宫将养。如今宫里宫外事务繁杂,慈宁宫本是清静之地,恐扰了老佛爷静修,也……不利于格格康复。皇上之意,是想请格格……移居寿康宫静养。”
寿康宫!
那是前朝太妃、或是不得宠又无子的先帝嫔妃居住的地方,虽也是宫苑,却远离权力中心,近乎半冷宫的存在!
永琪这是……要将她彻底边缘化,隔绝出太后的庇护范围?他是单纯觉得她碍眼,还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暗示或压力?比如,鄂亲王?
唐薇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若真被移去寿康宫,她之前的种种努力几乎白费,将重新沦为砧板上的鱼肉,生死皆不由己!
她猛地抓住绘春的手,指尖冰凉,眼中瞬间涌上真实的恐惧泪水:“绘春姐姐……我不去寿康宫!那里……那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害怕……老佛爷……老佛爷答应了吗?”她此刻的惊慌,倒有七八分是真。
绘春反握住她冰冷的手,连忙安抚:“格格别怕!老佛爷没答应!”
唐薇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几分,但仍紧紧盯着绘春。
绘春继续道:“老佛爷当时便回绝了。说格格此番受难,哀家亦有看护不周之责,理当留在身边亲自调养方能安心。还说……皇上初登大宝,当以朝政为重,后宫些许小事,不必挂心。”
太后驳回了!而且语气颇为强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