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 “存在”,如同投入死水微潭的石子,在苏晓死寂的识海中只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掌纹相贴的真实感,像一根纤细的线,勉强系住了她即将飘散于虚无的神魂。
可这丝好不容易抓住的 “存在” 锚点,在此刻被 “恶念” 彻底扭曲的感知里,却成了最尖锐的痛苦之源。
它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你还活着,还在承受这无休止的折磨。
为何要存在?
这个念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在她识海深处疯狂游走,吐着分叉的信子,一点点啃噬着那仅存的、微弱的意志。
她开始一遍遍地质问自己,质问这无意义的存在 —— 这具躯壳,不过是承载痛苦的容器,每一寸肌肤都记忆着伤痕:
掌心的旧伤反复撕裂,手腕上的掐痕清晰可见,经脉中残留的灵力冲击还在隐隐作痛,连呼吸都带着牵扯神经的钝痛;
这片崖底,是禁锢自由的牢笼,没有光,没有温暖,只有无尽的黑暗与魔气在空气中弥漫,将她困在这永无止境的劫难里,看不到一丝逃脱的希望;
而与云澜的这份牵连,更是带来折磨的根源 —— 从 “恨意” 的尖锐对抗,到 “爱念” 的虚假沉沦,再到如今 “恶念” 的虚无吞噬,每一次情感的扭曲,都在撕裂她的本心,让她连 “自我” 都变得模糊不清。
既然存在即是苦厄,既然活着只剩折磨,为何不彻底湮灭,归于永恒的宁静?
至少在虚无里,没有疼痛,没有厌烦,没有这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这无意义的挣扎。
她甚至开始觉得,虚无才是最终的归宿,是对这痛苦人生的唯一解脱。
那沉郁的 “恶念” 仿佛听懂了她的心声,不再仅仅是外来的魔气侵蚀,而是像找到了共鸣的土壤,开始与她自身积压的绝望、疲惫,以及对这无休止折磨的厌烦深度融合。
它像一股冰冷的水流,悄然渗透进她的意识,一点点取代她原本的认知,成为她审视这个黑暗世界、审视自身可笑境地的 “真实” 视角 —— 在这视角里,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所有的存在都是多余,连 “希望” 本身,都成了自欺欺人的谎言。
苏晓缓缓转动目光,视线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曾经在 “爱念” 的影响下,这触碰让她心悸,让她产生过虚假的眷恋,让她误以为这是黑暗中的一丝温暖;
可此刻,指尖传来的冰冷力道,只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疲惫与荒谬。
他们不过是两个被困在黑暗里的人,像两株相互缠绕的荆棘,相互牵扯,相互折磨,连这份试图锚定 “存在” 的触碰,都成了痛苦的延伸 —— 他的存在提醒着她的劫难,她的存在或许也在加剧他的痛苦。
“放手……”
她终于艰难地嘶哑开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叹息,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倦怠,仿佛连说话都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让我…… 归于虚无。”
这不再是之前的抗争,也不是绝望的嘶吼,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 祈求彻底的终结,祈求从这无意义的存在中解脱,祈求再也不用感受这令人窒息的痛苦。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泪水,没有情绪,只有一种对 “终结” 的渴望,一种对 “虚无” 的向往。
云澜握着她手的力道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骨骼的轮廓清晰可见,几乎要捏碎她纤细的指骨。
他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剧烈的风暴,那风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 —— 不仅是在对抗体内因 “恶念” 共鸣而躁动的魔气,更是在对抗着她此刻散发出的、那彻底沉沦的意志。
那意志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冰冷的虚无气息,试图将他也一同拖入那无边无际的深渊。
“由不得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有一丝……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这恐慌不是源于对 “恶念” 的畏惧,毕竟他早已习惯了与魔气共生;
而是源于对 “失去她” 的恐惧 ——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闯入他万古岁月的凡人女子,早已在他冰冷的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的存在,像一道裂痕,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麻木,让他重新感知到 “存在” 的意义,哪怕这份意义伴随着痛苦。
他不能放手。
一旦放手,她将被 “恶念” 彻底同化,神魂消散,万劫不复;
而他自己,道心深处那因她而生的、细微却至关重要的裂痕,或许也将随之彻底崩毁 ——
那裂痕曾让他痛苦,却也让他摆脱了长久的麻木,若连这裂痕都消失,他将彻底沦为魔气的傀儡,被永无止境的孤独与暴戾吞噬,推入真正的、没有尽头的疯狂。
云澜猛地倾身,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眼神坚定得近乎偏执,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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