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当天的清晨,伦敦冬季特有的浓雾尚未被驱散,像一张灰白湿冷的尸布,笼罩着整个赛场。
观众席上已经零星有了些身影。
最早到的是一些裹着厚实粗呢外套、提着自家板凳的居民,他们搓着手,踩着脚,低声交谈着,眼中闪烁着对这场来之不易的盛会的期盼。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根本未曾离开的工人,他们裹着沾满白灰的棉袄,手里还提着锤子、木锯,显然是一夜忙碌后,索性等着开幕式开始,工具成了他们的观赛席门票。
主席台是用粗糙的木头临时搭建的,还散发着木材和油漆的味道。台下,牙仙、宽檐帽和塞缪尔正站在那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氛微妙的圈子。
塞缪尔尤其显得与这清冷的朝气格格不入。
显然他极不习惯在冬季的伦敦如此早地离开被窝,整个人裹在一件深色的厚外套里,领子竖得老高,试图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意。
他沉默地站在一旁,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仿佛一尊还没完全开机的、厌世的雕塑。
牙仙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模样。她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棕色大衣,站姿笔挺,仿佛周遭的寒冷与潮湿都无法侵入她周身那份专业的气场。
宽檐帽正对牙仙说着什么,宽大的帽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似乎完全不受低温影响,反而带着一种即将看到戏剧开幕般的、内敛的兴奋。
三人站在台下,仿佛风暴中心一块短暂的平静之地,等待着注定不会平静的一天正式开启。
正当塞缪尔试图用意志力对抗寒意时,一个他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穿过薄雾,朝他们走来。
是埃利亚斯。
他依旧穿着那身仿佛长在身上的旧呢子外套,步伐从容,杂乱的头发在潮湿的空气里似乎更卷曲了些,。
塞缪尔有些诧异地直起了身子,他原以为埃利亚斯会坚守在那栋混凝土建筑里,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指望这位情报商会对这种露天集体活动感兴趣。
“真是稀客。”塞缪尔的声音还带着点早起后的沙哑,掺着一丝真实的意外,“我以为你和那栋混凝土建筑已经达成了某种共生协议,舍不得分开了。”
埃利亚斯走到近前,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塞缪尔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就当是我任性吧。”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这个决定无需什么更具说服力的理由。
“偶尔也想亲眼看看,自己下的注,最后会开出什么结果。”
他的视线越过塞缪尔,投向正在逐渐被人群和喧嚣填满的赛场,那双常常显得慵懒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
“毕竟,”他补充道:“有些场面,光靠听可是体会不到那种……身临其境的趣味。”
塞缪尔的目光在埃利亚斯身后扫了扫,没看到预想中那个总是带着点焦虑的身影,不禁微微皱眉。
“福葛先生没和你一起?”他疑惑问道,“那台‘吸尘器’……我听你们说,调试得差不多了。”
埃利亚斯闻言侧过头,用下巴随意地指了指赛场入口的方向,那里的人流正逐渐变得密集。
“福葛先生对‘大使’倾注了太多心血,临上场前总免不了再多看几眼,再做最后一次检查。”
“他稍后会亲自带着我们尊贵的‘大使阁下’过来。”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补充道:“毕竟,今天的开幕式,它也是主角……之一。总得打扮得体面些,不是吗?”
塞缪尔似乎能想象出福葛此刻正围着那台修复的机器打转,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进行最后确认的样子。
“那就希望它今天能胃口大开吧。”塞缪尔低声说了一句,目光重新投向雾气弥漫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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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席上的喧嚣声逐渐汇聚成一片低沉的嗡鸣。
看台上已经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十字街的居民们裹着厚厚的衣物,脸上带着抵御寒冷的红晕和掩饰不住的期待,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场地中央。
时间差不多了。
宽檐帽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凝聚起来的期盼。他不再多言,对着塞缪尔和牙仙微微压了压帽檐示意,随即转身,身躯飘上那用粗糙木头临时搭建起来的主席台。
那宽大的帽檐和厚重的披风,在清冷晨雾的背景下,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当喧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寒风掠过看台的细微呜咽和无数道凝聚的视线。
“测试,测试。”
宽檐帽那独特的嗓音透过四周的扬声器与在场所有人的内心产生共鸣。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乌卢鲁运动会预选赛举办的日子。”
“但同时,令人郁闷的,也是个有雾的日子。”
台下的人们看着宽檐帽,脸上还留着水泥与煤灰的痕迹。
“没有风,没有阳光,天阴冷得吓人,我的帽檐上也潮潮的,总之是令人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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