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岩山联盟的围墙上,泛着冷冽的光。汪子贤踩着沾湿的草叶,走向岩纹的居所。昨夜他回去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岩纹的声音太虚弱了,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他特意让阿禾熬了一碗粟米羹,装在保温的陶瓮里,想给老人补补身子。
岩纹的屋子在营地最边缘,背靠岩壁,周围种着几株耐旱的灌木,常年不见多少阳光。木门是用整块松木做的,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门上刻着简单的纹路——那是先民传下来的“守护纹”,据说能驱邪避灾。汪子贤轻轻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草药、陈年兽皮和炭火的味道扑面而来,比上次来更浓了些,也更沉了些。
屋里比外面还暗,只有角落的火塘里燃着几根细柴,火苗微弱得像萤火虫。汪子贤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岩纹的身影——他半倚在矮床上,身上盖着三层厚厚的兽皮,却还是显得单薄。老人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很轻,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喘息声。他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紧紧贴在骨头上,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
“长者?”汪子贤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把陶瓮放在床头的石台上,“我给您带了粟米羹,您喝点吧?”
岩纹缓缓睁开眼睛,眼珠转动了一下,才聚焦在汪子贤脸上。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子贤……来了……坐……”
汪子贤拿起旁边的木勺,舀了一勺粟米羹,吹凉了,递到岩纹嘴边。老人艰难地张开嘴,咽下那勺羹,喉咙动了动,又咳嗽了两声。“谢谢……你……”他喘息着说,“外面……很吵……是在……练武器?”
“嗯。”汪子贤放下木勺,坐在床边的木墩上,声音放得很柔,“苍牙带青铜卫练盾矛阵,磐石他们在加固围墙,老锻的工坊也在赶铸青铜刺。族人们都很有干劲,没人再怕了。”
岩纹微微点头,眼睛又闭上了,像是在积攒力气。过了一会儿,他才又睁开眼,目光落在汪子贤身上,缓缓说:“那夜的……声音……我也听到了……”
汪子贤心里一紧:“您也听到了?”
“嗯……”岩纹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古老的歌谣……里面唱……‘黑风深处有巨灵,一吼山摇地也崩’……当时……以为是……骗小孩的……没想到……是真的……”
汪子贤屏住呼吸,等着老人继续说。他知道,岩纹说的“巨灵”,很可能就是壁画上的巨猿——这位老人,或许知道更多关于巨猿的秘密。
“那东西……不是……现在才有的……”岩纹的声音更轻了,“很多年前……部落还在……黑风林边缘……住的时候……也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当时的……智者说……是‘山灵’在……沉睡……不能……惊动……后来……部落迁到这里……就……没再听过了……”
“您是说,以前也出现过?”汪子贤追问,“那时候,部落是怎么应对的?”
岩纹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疲惫:“不知道……我爷爷说……当时的部落……跑了……往南边……跑了很久……才敢……停下来……那东西……太可怕了……没人……敢和它……对着干……”
汪子贤沉默了。原来,巨猿的存在,早在很多年前就有记载——部落的先民,是靠逃跑才活下来的。可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建立了家园,有了房屋、田地、牛羊,再也跑不动了,也不能跑。
“孩子……你做得……对……”岩纹突然说,目光变得清晰了些,“恐慌……会毁了……部落……你用……火神的名义……让大家……团结起来……很好……部落的人……信这个……”
汪子贤看着老人,心里一阵发酸:“我也是没办法……不说谎,大家就散了。”
“不是……说谎……”岩纹轻轻摇头,“是……给大家……希望……以前的……首领……也这么做过……旱年的时候……说‘雨神会……降雨’,大家……才敢……挖井引水……最后……真的……等到了雨……希望……比什么……都重要……”
他喘息了几下,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这五年……你做得……很好……”岩纹的目光落在汪子贤身上,带着一种欣慰,“建围墙……炼青铜……定规矩……让大家……有饭吃……有屋住……岩山部落……从来……没有……这么强过……你……比我……比磐石……都强……”
汪子贤的眼睛有点发热。这五年,他受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质疑——刚开始推行“三斩令”,有人说他太狠;刚开始炼青铜,有人说他浪费粮食;刚开始建围墙,有人说他没必要。可现在,听到岩纹的肯定,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但是……考验……才刚开始……”岩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没力气。汪子贤赶紧握住他的手——老人的手很凉,骨节突出,像干枯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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