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没完没了,砸在密不透风的雨林叶盖上,哗哗响,像天漏了底。林凡拄着一根粗树枝削成的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和盘根错节的林地里挪动。每走一步,伤腿都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过,从骨头缝里疼到天灵盖。高烧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里的树木和藤蔓都在扭曲晃动,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雨水混着汗水、血水,从额头上淌下来,涩得他睁不开眼。他只能凭着一点残存的方向感和求生的本能,朝着K最后在地图上指出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南方边境方向,艰难跋涉。
怀里那个用油布和防水袋层层包裹的数据单元和钥匙,硬邦邦地硌着他的胸口,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是此刻唯一清晰的知觉,也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K死了,为了让他能钻出那条排水沟,拉响了身上所有的爆炸物。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眼的白光,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像一头被追猎至绝境的伤兽,在这片绿色地狱里挣扎。
“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真的…完了…”他咬着牙,舌尖被自己咬破,腥甜的血味和疼痛短暂地刺激着近乎麻木的神经。他机械地挪动着脚步,脑子里浑浑噩噩,闪过黑石峒峒弟兄们的面孔,闪过小豆子临死前的眼神,闪过K最后决绝的背影。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变成鞭挞他不能放弃的执念。
不知走了多久,雨势稍微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阴雨。天色彻底黑透,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能瞬间照亮周围鬼魅般的树林轮廓,随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林凡几乎完全凭借触觉和直觉在摸索前进。伤腿的肿胀和溃烂越来越严重,散发出难以掩盖的恶臭,吸引着夜晚活动的虫豸围绕他飞舞。
他找到一棵巨大的、根部形成天然凹陷的望天树,勉强能挡点风雨。他瘫坐在泥水里,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树干,剧烈地喘息着,像一架快要散架的风箱。他从怀里摸索出最后一点岩甩给的、已经有些发软的压缩饼干,混着雨水,艰难地咽下去。胃里像塞了块石头,但多少补充了点体力。
必须处理伤口,不然走不出这片林子。他颤抖着手,解开腿上早已被血、脓和泥水浸透、僵硬板结的布条。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即使是在雨水中,也清晰可闻。伤口在黑暗中看不清,但触摸上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灼热、肿胀和粘湿。他摸索着扯下几片身边肥大植物的叶子,也顾不上有没有毒,胡乱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又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点的布条,重新死死勒紧大腿根部,希望能减缓毒素蔓延。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树干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雨声、风声、林子里各种不知名虫兽的窸窣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协奏曲。孤独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甚至开始想,也许K是幸运的,至少死得痛快,不用像他这样,受尽折磨,一点点被这片丛林吞噬。
就在他意识模糊,快要被疲惫和高烧拖入昏迷边缘时,一阵极其细微、但又截然不同于风雨声的动静,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他混沌的意识!
是脚步声!
非常轻,非常谨慎,踩在湿透的落叶上,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而且,不止一个方向!似乎有东西,或者说有人,正在从左右两个侧后方,悄无声息地包抄过来!
林凡瞬间惊醒,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猛地抓起身旁的树枝拐杖,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住树干,融入阴影之中。高烧和剧痛奇迹般地被极度的危险感暂时压制,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不是大型野兽。野兽的脚步不会这么有节奏,这么刻意放轻。是人!是追兵!
他们还是追上来了!是怎么找到的?是伤口的血腥味?还是之前休息时留下的痕迹?或者是…更先进的追踪技术?
脚步声在离他藏身的大树约十几米外停了下来。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在确认他的具体位置。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雨滴从树叶滑落的声音,滴答,滴答,敲打在林凡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黑暗中,他看不到对方,但能感觉到那如同实质的、充满杀意的目光,正在扫描着他所在的区域。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指甲掐进粗糙的树皮里。怀里那硬邦邦的数据单元,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炭。交出去?或许能换一时活命?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掐灭了。K用命换来的东西,那么多弟兄搭上性命保护的秘密,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更何况,对方很可能拿到东西后立刻灭口。
拼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无疑是螳臂当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前方远处的密林深处,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凄厉短促的夜枭啼叫!声音尖锐刺耳,划破雨夜的寂静!
紧接着,林凡左侧后方包抄过来的那个脚步声,似乎被这声鸟叫吸引,极其轻微地移动了一下,方向略微偏向了鸟叫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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