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退下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如同最忠诚的暗哨，悄无声息地守在了寝殿外廊的阴影处，替代了原本可能存在的、心思各异的侍卫或内侍。
殿内，朱由检能隐约感受到门外那道沉稳的气息，心中那份孤军奋战的紧绷感，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丝。
他重新坐回榻上，并未急于安寝，登基大典在即，他需要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梳理脉络，明确敌我。
意念沉入脑海，“帝权图谱”光华熠熠。
除了代表他自己的核心光点，以及刚刚收录的陆青岩（95，深绿）、王承恩（89，绿色）两个稳定的绿色光点外，代表徐应元（-15，深红）的那个红点依旧刺眼地闪烁着。
图谱外围，还有数十个代表王府仆役、侍卫的光点，大部分是暗淡的黄色（顺臣，忠诚度30-49），少数浅绿（比较忠诚，50-69），如同夜幕下稀疏的萤火。
“忠诚度这东西，果然不是一成不变的。”
朱由检注意到，王承恩在被他委以重任后，忠诚度从88微升到了89。
而徐应元，在其投毒（或下药）计划失败后，忠诚度似乎又往下掉了两点，变成了-17。
“看来，恩威并施，行动结果，都会影响这忠诚度的数值。这倒更像是个动态的人际关系管理系统了。”
他内心吐槽着，感觉像是在玩一个真实到残酷的帝王养成游戏。
他尝试扩大感知范围，将意念投向图谱中代表紫禁城方向的区域。
那里，光点密集如星海，大部分模糊不清，代表着无数他尚未接触、不知姓名的官吏、宫人、兵士。
但在这些模糊的光点中，有几个异常明亮的存在，如同星海中格外耀眼的星辰，吸引了他的注意。
其中一个，色泽深沉近黑，却又泛着血光，其位置似乎在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值房方向，不用想，必然是魏忠贤。
虽然无法精确读取数据（因未当面且未收录），但那浓得化不开的深红色彩，已经昭示了其【死敌】的立场。
另有一些光点，分散在皇城各处，有的红光刺目，应是崔呈秀、田尔耕等阉党核心；有的呈现浑浊的橙色（异心者），可能是一些首鼠两端的官员；
也零星散布着一些绿色、甚至浅绿色的光点，如同污浊泥潭中的清莲，代表着潜在的忠贞之士，比如他之前远程感应到的王安国、李邦华等人。
“水真浑啊……”
朱由检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
持续使用图谱，尤其是远距离模糊感知，似乎会消耗他的精力。
“这金手指好是好，就是有点费神，看来也不能无限制滥用。”
他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拉回眼前。
明日登基，首要之事，便是安全度过典礼，并在典礼过程中，初步识别那些即将直面的大臣。
按照礼制，新皇登基，百官需依序朝拜，那将是他面对面使用图谱，大规模“鉴定”忠奸的绝佳机会。
“魏忠贤必定会到场，他那些核心党羽也一个不会少。
东林党残余……还有那些中立派……”
朱由检默默盘算，“得想办法让他们尽可能多的人在我面前露个脸。嗯……或许可以在接受朝拜后，增加一个‘抚慰老臣’或‘咨询典礼’的环节？”
他正思忖间，殿外传来王承恩压低的声音：“王爷，尚衣监将明日大典的冕服、翼善冠送来了，可要现在过目？”
“送进来。”
朱由检精神一振。冕服，不仅是皇权的象征，明日更是他近距离观察某些关键人物的道具。
殿门轻启，王承恩引着两名手捧沉重托盘的太监躬身入内。
托盘之上，玄衣黄裳的衮冕十二章纹庄重繁复，翼善冠上的金丝蟠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透露出无上的威严。
朱由检目光扫过那两名尚衣监太监。
【姓名：李顺】【官职：尚衣监奉御】【忠诚度：-25（深红）】【特质：巧言令色，贪墨成性，魏忠贤远房侄孙。】
【姓名：张福】【官职：尚衣监长随】【忠诚度：38（黄色）】【特质：手艺精湛，胆小怯懦。】
果然！连送个衣服都是魏忠贤的人！
朱由检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年轻人对华美礼服的欣赏与一丝即将肩负重任的庄重。
“有劳二位了。”他语气温和。
“能为王爷……不，能为陛下效力，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李顺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步，似乎想亲手为朱由检展示冕服细节，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朱由检脸上瞟，带着审视与试探。
王承恩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恰好挡在了李顺与朱由检之间，伸手接过托盘，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李奉御，王爷明日还要早起，冕服交由咱家查验即可，你们退下吧。”
李顺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但不敢违逆，只得躬身道：“是，是，王公公说的是。那……奴婢等告退。”
他狠狠剐了王承恩背影一眼，带着张福悻悻退下。
殿门关上，王承恩仔细检查着冕服，特别是冠冕的系带、衣物的内衬等容易做手脚的地方，确认无误后，才恭敬地对朱由检道：“王爷，衣物无恙。”
“嗯，你办事，朕放心。”
朱由检用了“朕”这个自称，既是在适应新身份，也是在进一步确认王承恩的反应。
王承恩身体微微一震，垂首道：“陛下折煞奴婢了。”态度愈发恭谨。
“明日大典，百官朝拜之时，你留意着，哪些人神情有异，哪些人与魏忠贤眉来眼去，皆默记于心。”
朱由检吩咐道，“还有，朝拜后，朕或许会单独留几个老臣问话，你提前准备一下。”
“奴婢遵旨。”王承恩心领神会。
朱由检走到那套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冕服前，伸手抚摸着冰凉的织金锦缎，上面绣着的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仿佛承载着整个帝国的重量与气运。
“明日，便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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