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暖香浮动,寂静无声。
皇后看着伏在地上的黛玉,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那笑容雍容华贵,又带着猫捉老鼠的闲适。
她不信。
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拒绝“皇子正妃”这四个字。
尤其是一个无依无靠,连身家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的孤女。
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是她这个皇后,是她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亲手递出的登天梯。
谁敢不接?
谁又能不接?
冰冷坚硬的金砖,硌得黛玉的额头生疼。
这点疼痛,远不及她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赐婚!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她刚把那份能助三皇子平步青云的策论送出去,皇后就要立刻把她变成三皇子的人。
这哪里是赐婚?
这是给她戴上一道永远挣脱不开的,用皇权打造的,最沉重的枷锁!
一旦她成了三皇子妃,她林黛玉就不再是林黛玉。
她是皇后党羽,是夺嫡棋子,是活生生的靶子。
前世,她死在贾府那座精致的牢笼里。
今生,难道要跳进皇权斗争这个更大,更血腥的绞肉机里,被碾得尸骨无存吗?
不!
绝不!
必须拒绝!
可是,怎么拒绝?
直接说不?
那是打皇后的脸,是藐视皇恩,是自寻死路!
她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前世今生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算计,都汇聚于此。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而又唯一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她缓缓抬起头。
那张本该因天大喜讯而容光焕发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一片惨然的悲戚。
她的眼眶红得吓人,晶莹的泪珠在里面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欲落不落的样子,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娘娘……”
她的声音一出口,就带着浓重的哽咽,沙哑,无助,又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凄凉。
“娘娘,您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金枝玉叶,凤仪万方。”
“您不懂……”
“您不懂我们这些孤女的心啊!”
她的话,如同一根柔软的针,轻轻刺破了皇后那势在必得的气场。
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
黛玉伏在地上,瘦弱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呕出来的。
“臣女自父母双亡,便如无根的浮萍,飘零于世。”
“寄居在外祖母家,虽有外祖母疼爱,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夜深人静之时,臣女常常梦见爹娘,哭着醒来,枕畔一片冰凉。”
“臣女每日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丢了林家的脸,更辜负了外祖母的慈爱。”
她没有提赐婚半个字,只是拼命地卖惨。
将自己孤苦无依,凄凉悲惨的境地,血淋淋地剖开,展示在皇后的面前。
“如今,臣女唯一的念想,便是熬过这几年,为爹娘守足了孝期。”
“然后寻一处清净的庵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日夜为他们祈福诵经,以报答他们的生养之恩。”
“至于天家富贵……臣女何德何能,敢去肖想?”
说到这里,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
闷响声让一旁的女官心头都跟着一跳。
“三殿下是人中龙凤,光风霁月,乃是天上的皎皎明月!”
“臣女呢?”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惨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臣女是戴罪之身,是不祥之人啊!”
她猛地拔高了声音,字字泣血。
“臣女克父克母!八字过硬!我爹爹,我娘亲,都是因为我才早早离世的!”
“我就是个扫把星!”
轰!
这几句话,在死寂的坤宁宫里炸响。
皇后脸上那雍容华贵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僵住了。
她想过黛玉可能会推辞,可能会羞涩,可能会故作矜持。
她万万没想到,黛玉会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来搪塞!
克父克母?
八字过硬?
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简直是疯了!
这顶封建社会最恶毒,最可怕的帽子,她竟然自己抢着戴在了头上!
“娘娘!”
黛玉见皇后变了脸色,知道火候已到。
她膝行两步,几乎要扑到皇后的脚下,哭得撕心裂肺。
“臣女这样不祥的人,怎么敢去连累三殿下!”
“若是因为臣女的缘故,累及了殿下的清誉,损伤了殿下的福泽,甚至影响了娘娘您的名声……”
“臣女纵使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她把理由,巧妙地从“我不想嫁”,扭曲成了“我不敢连累你儿子”。
这顶“克夫”的隐形大锅,她就这么硬生生地自己背上了。
这一下,轮到皇后难受了。
她能说什么?
说“本宫不信鬼神之说”?那她自己常年礼佛,为皇子们祈福的行为,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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