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十娘翩然现身,自称奉昌平州学究府之命前来,专为接引钟阿娇母女启程赴京。钟阿娇本是孟州才女,如今依附于石将军石勇门下。但她容貌竟与靖海侯吴襄之女莲儿惊人相似,更有人疑她与扬州童家有血脉渊源——如此错综复杂的身份背景,岂是寻常巧合所能解释?
冬菊听闻此事,心中不由泛起羡慕之情。昌平州学究府何等威风凛凛?先是孙师爷被迫赔银百万两,后有信王府、北京徐家相继奉上巨额银钱。这已非寻常勒索,而是立下规矩——但凡得罪少师者,价码便是百万两白银,分文不可少。
夏雨荷静立一旁,眸光微凝。她身为神龙教弟子,早已熟知吴用手段之高明。然而此刻她却心生疑惑:“师叔,逼迫孙师爷赔银百万已属严厉,更迫其走上之路,是否过于激烈?”
春三十娘冷笑一声:“你尚未看清当今局势。得罪昌平州学究府,便是开罪少师本人。连信王府与徐家这等显赫门第尚且低头,区区一个孙师爷,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话音未落,真相已然浮出水面:吴用以买官卖官为诱饵,收取百万白银,实则是在筛选真正效忠之人。这并非寻常贪腐,而是一场精心布局——为太子日后登基铺平道路,培植亲信文官集团。朝廷腐朽,称职者寥寥,不如另起炉灶,以钱财换取忠诚,以权术掌控人心。
夏雨荷顿时领悟:“原来如此。买官卖官非为私利,而是为将来太子登基,奠定朝廷班底。”
春三十娘颔首称是:“正是此理。你既已明白,便不必多问。待我办妥脱籍手续,即刻启程。”
然而夏雨荷另有要事禀报:焦玉玉与没遮拦穆弘计划派遣佳丽及精兵赴京,投效学究府。
春三十娘神色微动,旋即恢复淡然:“既愿献兵,便收下便是。至于其中迟疑……不足为虑。神龙教与学究府所谋者,乃垂帘听政、女皇上位之大事,岂会在意些许权斗?”
与此同时,在《子冈珠宝阁》顶层,焦玉玉独坐于珠光宝气之中,指尖轻捻明珠,心绪难宁。
自入此阁,她便极少外出。珠宝华光足以惑人心神,何况此处金丝软帐低垂、玉阶香帘轻掩,极尽尊荣之态。没遮拦穆弘虽常来歇息,然军务繁忙,二人日渐疏远。
此时一则消息自青花阁传来,令她骤然警觉:春三十娘现身孟州,意在接走钟阿娇母女。
正当她忧疑不定之际,夏雨荷适时归来。
“夫人放心,奴婢亲见春三十娘与秋香,确系奉学究大人之命而来。”夏雨荷语调平稳,却字字如针,“钟阿娇容貌酷似靖海侯之女莲儿,且可能与扬州童家有关。吴少师欲借此牵连旧勋,重塑朝局。”
焦玉玉震惊不已:“若钟阿娇真系侯门血脉,岂非动摇朝廷根基?”
“正因如此,昌平州学究府才急于接她入京。”夏雨荷目光深邃,“而春三十娘索银百万,并非私贪,乃是立威——凡逆者,不论身份,皆须重罚。信王府、徐家已先行例证。”
焦玉玉沉吟道:“可如此买官卖官,终非长久之计。”
“若太子不能登基,自然败露;若能成功,便是新政开端。”夏雨荷冷笑,“夫人以为吴少师真贪财乎?他所敛之财,九成归库,用于养兵、购械、结盟。所谓贪名,不过掩护耳。”
焦玉玉悚然动容。
夏雨荷忽话锋一转:“夫人与郁大人志在蒙古建立可汗国,然可曾思虑治国之臣?武将易得,冲锋陷阵即可辨才;文臣难求,须经年观察,方知其德能。”
焦玉玉一怔:“你的意思是……”
“孟州城中文人众多,何不广加接触?不必明言远志,但可暗察其性情、才干。将来北行,方可择贤而用。”
焦玉玉恍然:“你是劝我走出此阁,亲揽人才?”
“否则,岂能仅靠郁大人一人支撑江山?”
焦玉玉面现窘色:“男女授受不亲,孤身出入不便……你若肯随行,方敢行事。”
夏雨荷嘴角微扬,心中了然:她终于等到了重返焦玉玉身边的契机。
“夫人若有正事,奴婢自当相陪。”她淡淡道,“若只为赏珠玩宝,则恕难奉陪。”
焦玉玉喜出望外:“好!待春三十娘一行离城,我们便开始寻访贤才。”
她却不知,夏雨荷此举,亦非仅为辅佐。
神龙教素非单纯武林门派,历来觊觎庙堂之高。夏雨荷深知,若无法参与朱徽媞夺权核心,便唯有在焦玉玉与没遮拦穆弘身边建立势力。今日助其招揽文人,明日便可影响可汗国朝局。
一桌落子,多方联动。
而这一切,皆在吴用最初的布局之中。
他虽远在京畿,却早已推演千里之外:焦玉玉必生野心,夏雨荷必寻出路,春三十娘必立威孟州——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买官者非贪官,而是布网;
纳贡者非屈服,而是归心;
看似混乱的权钱交易,实为一场精密的政治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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