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死寂得可怕。唯有水滴敲打石地的声音,滴答,滴答,像冰冷的秒针,丈量着凝固的时间。那卷沉重的《万妖秘典》被随意丢弃在冰冷的石地上,摊开的兽皮页面上,那颗被黑色丝线缠绕穿刺的暗紫色心脏图画,和旁边血淋淋的“弑神诛心”妖文,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噩梦,散发着无声的恶毒诅咒。
玄微背靠着冰冷的洞壁,银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久到仿佛自己也化作了一块冰冷的岩石。先前阅读秘典时翻涌的惊涛骇浪,此刻在他周身凝结成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冰寒死寂。那双露在发丝外的银色眼眸,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冰封的、审视万物的漠然。
蚀心绝蛊。
弑神诛心。
以身为桥,秽念为引,破神格,污神源!
饲主一念,燃魂化矛,直贯神心!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反复凿刻着他万载冰封的神心,留下深可见骨的刻痕。他救下的,根本不是什么身世凄惨的小仙,而是一柄被精心打磨、目标直指他神格的——活体秽矛!那温润无害的表象之下,是足以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致命毒刃!
冰冷的杀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下重新涌动的岩浆,在他看似平静的躯壳内无声地沸腾、积蓄。只需要一个念头,一道最微弱的意念,那柄悬在云烬头顶的无形利刃便会轰然落下,将这个祸患连同他体内那恶毒的蛊虫一同抹去,彻底湮灭!
石板上,云烬依旧无知无觉地沉睡着。腰腹间那狰狞的伤口被一层暗紫色的、如同活体肉芽般的邪力胶质物覆盖着,不再渗出污秽黑液,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邪气。心口的位置,蚀心蛊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只蛰伏的毒虫之眼。他的呼吸微弱而平稳,脸色灰败,唇色淡得几乎透明。那只之前被冻得青紫僵硬的右手,此刻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石面边缘,指尖微微蜷缩着,透着一股脆弱的死寂。
玄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云烬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扫过那被邪力缝合的伤口,最终落在那只垂落的、冻伤未愈的手上。
这只手,不久前还无意识地扫过他的手腕,带来冻僵的冰冷触感。
这只手,曾被他本能地用神力暖流包裹,指尖的颤抖短暂地平缓。
这只手,也曾徒劳地抬起,试图抗拒他的净化……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烦躁感,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石子,在玄微死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他猛地闭了闭眼,强行将这点不合时宜的涟漪碾碎!
怜悯?同情?还是……那该死的、源自神躯对极致寒冷排斥的本能?!
荒谬!
他是神!是执掌法则、俯瞰众生的玄微上神!他的神心,岂能被一个注定成为弑神秽矛的容器、一个体内流淌着污秽与恶念的隐患所牵动?!那点微不足道的冻伤,那瞬间的脆弱,在这“弑神诛心”的滔天阴谋面前,渺小得可笑!
冰冷的理智如同最坚硬的寒冰铠甲,重新覆盖了那瞬间的松动。杀意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压抑、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如同游魂的低语,再次从洞穴入口的方向幽幽飘了进来。
墨漓!
玄微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银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厌烦。这个女人,这个同样浑身是谜、与云烬关系纠缠不清的女人,像一只甩不掉的、嗡嗡作响的苍蝇,总是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他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
只见被封禁的墨漓,不知何时又挣扎着清醒了过来。她蜷缩在洞口冰冷的泥地上,双手依旧死死地捂着小腹的位置,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单薄的粉色衣裙早已被泥水和暗红的血渍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可怜的轮廓。她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面前的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好痛……我的孩子……云烬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压抑着哭声,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委屈、痛苦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你说过会保护我们的……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微光……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那只没有捂着小腹的手,无意识地、狠狠地揪扯着自己早已泥泞不堪的裙摆,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怨恨都发泄在那可怜的布料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泥地里,抠挖着冰冷的泥土。
“骗子……负心汉……你心里只有那邪门的蛊……只有那肮脏的力量……你连我们的骨肉都护不住……你算什么男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的控诉,身体因激动而颤抖得更厉害,捂着小腹的手似乎也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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