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的风雪似乎永无休止,如同玄微此刻的心境,一片冰封,却又暗藏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汹涌暗流。
云烬那句沉闷的“臣遵旨”、“谢神君指点明路”,以及他离去时那略显踉跄、苍白失落的背影,如同鬼魅般,在玄微的识海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
(他为何是那般反应?难道…本君的“依规矩办事”,并非他想要的“明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藤蔓,缠绕着玄微的心神。他试图用神力强行平复思绪,回归到那亘古不变的冰冷与淡漠中去,却发现收效甚微。神格上的裂痕依旧隐隐作痛,那些斑斓的情丝非但没有因他的“公正决断”而安分,反而更加躁动不安,仿佛在无声地抗议着什么。
(荒谬!本君依律而行,何错之有?)
他有些恼恨自己的不争气,更恼恨云烬那混蛋留下的这一堆烂摊子和莫名情绪!凭什么那家伙惹下的风流债,要让他在这里心烦意乱?
(对!都是云烬的错!)
玄微成功地将所有烦躁的根源再次归结于那个罪魁祸首,心情似乎稍微顺畅了那么一丝丝。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转身准备回静修密室,或许深度入定能让他暂时摆脱这该死的困扰。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身体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传来一阵细微的、熟悉的酸软感,提醒着他不久之前那场激烈又荒唐的纠缠。
“……”
伟大的上神脚步一顿,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漫上绯色。
(该死的云烬!)
他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同时暗自决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泡进寒潭里好好冷静一下!最好把脑子里关于那混蛋的所有画面都冻掉!
就在他试图用愤怒掩盖羞恼,快步走向神殿时,途径连接主殿与偏苑的回廊,一阵略显喧哗的动静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回廊另一头的凉亭附近,稀稀拉拉地围了几个仙侍和仙娥,似乎正关切地看着凉亭里面。而凉亭之中——
玄微的银眸瞬间眯了起来。
又是墨漓。
她今日换了一身更显柔弱的浅绿色纱裙,正扶着一根亭柱,弯着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一阵阵令人揪心的干呕声。
“呃…呜哇…”那声音痛苦又无助,仿佛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她身边围着两个她的贴身仙婢,正一脸焦急地轻拍她的背,其中一个手里还端着一杯清水,连声劝道:“仙子,您好歹漱漱口…这都吐了第三回了…早膳一点都没进,这可怎么是好…”
另一个仙婢则带着哭腔对周围人道:“各位仙友行行好,谁去请一下松苓医仙再来看看吧?我们仙子这反应实在太厉害了…这才刚确诊,就折腾成这样,往后可怎么办啊…”
周围的仙侍仙娥们闻言,脸上都露出同情之色,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吐得太厉害了…” “听说有孕初期是这样的,真是辛苦墨漓仙子了…” “云烬大人呢?怎么不见他来照顾?” “许是去忙婚事了吧?毕竟上神都点头让‘依规矩办事’了,肯定有的忙呢…”
“依规矩办事”这几个字飘进玄微耳中,格外刺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凉亭中的景象,银眸之中冰霜凝结。
(孕吐?)
他神识微动,能清晰地感知到墨漓体内那团被某种秘术巧妙模拟出的、微弱却真实的“生命气息”,以及她因为强行催动喉部肌肉和胃部痉挛而导致的生理性面色苍白和眼泪汪汪。
演得倒是挺像。
玄微心中冷笑。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因这逼真的表演而产生一丝疑虑,但在亲眼见过云烬那番“挣扎”与“不甘”,又亲耳听到仙侍议论云烬可能是去“忙婚事”之后,一种极其不耐和厌烦的情绪瞬间占据了上风。
(如此迫不及待地开始表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孕”,生怕云烬反悔不成?还有周围这些人,如此聒噪,聚集于此,是当本君的神殿是市集菜场吗?)
他本就心绪不佳,此刻看到这刻意营造出的“凄惨”场景,只觉得无比碍眼,只想立刻清场,图个清净。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斥散众人时,凉亭中的墨漓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因为剧烈的呕吐而微微颤抖。她看到玄微,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敬畏以及一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她挣脱开仙婢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竟似乎想要朝着玄微的方向过来,声音虚弱又带着哭腔:
“上…上神…惊扰上神了…恕罪…我只是…只是实在难受得紧…”
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她猛地捂住嘴,再次弯下腰干呕起来,那副痛苦不堪、摇摇欲坠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引得周围同情的目光更多了。
玄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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