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时间仿佛被拉扯成了两种极端流速。对于忙碌筹备婚礼的司礼监和看热闹的仙家而言,日子过得飞快,吉日转眼将至;而对于某些存在而言,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在万年寒冰上雕刻,冰冷而煎熬。
绮霞仙苑已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几乎看不出不久前才经历过时序紊乱的痕迹。仙绸招展,明珠生辉,馥郁的仙葩异草争奇斗艳,强行堆砌出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的盛大喜庆。只是,若细心感知,便能发现这繁华之下的空气中,依旧漂浮着一丝难以驱散的、源自北境的细微寒意,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听竹轩这几日倒是难得地“热闹”了些许。不再是人迹罕至,而是开始有仙官仙娥络绎前来,或是呈送婚礼所需之物,或是传达司礼监的各项安排。
云烬一改之前的深居简出,出现在了院中。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月白云纹仙袍,墨发以玉冠束得一丝不苟,俊美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疏离的温润笑意,应对着来往的仙官。他举止得体,语气平和,对于所有安排几乎都颔首应允,挑不出半分错处。
然而,只有偶尔抬眸间,那双深邃金瞳中一闪而过的冰冷讥诮,才能窥见其内心真实情绪的冰山一角。他像是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披上了完美的伪装,静待着猎物踏入最终陷阱的时刻。
“云烬仙君,这是礼单,请您过目。”一名司礼仙官恭敬地递上一卷玉册。
云烬接过,目光快速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贺礼名录和献礼仙家名讳,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有劳仙官。诸位仙友厚爱,云烬感激不尽。”他语气温和,听不出任何异样。
(…蟠桃三千年份的…九转金丹…万年暖玉…南海鲛珠…真是…出手阔绰。)他心中冷哂,(…也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祝福,有多少是碍于天帝颜面,又有多少…是等着看一场更大的笑话?)
仙官见他并无异议,松了口气,又道:“贺礼已陆续送至偏殿,仙君可要亲自清点一二?”
“不必了,”云烬淡淡一笑,将玉册递还,“司礼监办事,本君自然放心。按规矩入库便是。”
(…清点?何必多此一举。真正重要的“贺礼”,恐怕不会记录在这明面的礼单之上。)
正说着,院门外又传来些许动静。一名身着不起眼灰袍的仙侍低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尺余长的、用暗色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正盒子。
“启禀仙君,”那仙侍声音低沉沙哑,“门外有一匿名仙家,遣人送来此物,说是…贺您新婚之喜。”他并未言明来自何府何仙,举止也与其他训练有素的仙侍略有不同,透着一股刻板的僵硬。
院内微微一静。连那司礼仙官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匿名贺礼,在这等敏感时刻,显得有些微妙。
云烬目光落在那盒子上,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被巧妙遮掩着的、非仙非魔的奇异波动,以及一股隐晦的…同源般的妖力牵引。
(…来了。)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维持着那副温润模样,甚至略带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匿名?可知是何人?”
“来人未曾透露,只说仙君您…看了便知。”灰袍仙侍将头埋得更低。
云烬沉吟片刻,似是有些为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如此,便收下吧。代本君谢过那位仙友美意。”他示意身旁的侍从接过那盒子。
侍从接过,入手只觉那盒子竟透着一股异常的冰凉,材质非木非玉,黝黑沉沉,上面没有任何纹饰,也打不开。
司礼仙官见状,虽觉奇怪,但见云烬并无深究之意,也不好再多问,又交代了几句婚礼当日的流程,便躬身告退。
那送盒子的灰袍仙侍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听竹轩外的小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院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云烬挥退了其他侍从,独自站在那黝黑的盒子前。他脸上的温润笑意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指尖缓缓拂过盒盖,那同源的妖力感应愈发清晰。
(…魔族的手笔…倒是谨慎。)他心中冷笑,(…用了某种罕见的隔绝神材,又借妖丹本身之力混淆气息…若非我身负青鸾血脉,恐怕也难以立刻察觉其中关窍。是怕被玄微察觉?呵…)
他并未急着打开盒子——他知道这盒子恐怕需要特殊方法或者到时自会开启——而是指尖微动,一抹极淡的金色妖力如同细针般探入盒盖缝隙处的一个极其隐匿的微小符文。
符文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旋即湮灭。一段加密的神念信息瞬间流入云烬识海。
信息很简短,大意是:此物乃故人所赠,蕴含一丝上古妖力,于婚礼当日佩戴身旁,或可助仙君“坚定心意”,“得偿所愿”。言语含糊,却充满了暗示与诱惑。
(…得偿所愿?)云烬眼中讥讽之意更浓。(…是助我“反抗”玄微,还是在婚礼上“彰显”妖力,彻底坐实我“包藏祸心”的罪名,逼玄微当场雷霆震怒,他们好趁乱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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