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一次因那轻飘飘却重逾山岳的几句话而凝固。
高台上,风声似乎都停滞了。台下众仙鸦雀无声,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困惑。他们听到了什么?那个云烬…临死前…说的是什么疯话?!只想让上神看着他?留下痕迹?哪怕是恨?这…这算什么辩解?!这简直比直接承认勾结魔族还要令人惊悚和…难以理解!
玄微僵立在原地,手中的冰刃依旧指着云烬的咽喉,但那剑尖细微的颤抖却无法停止。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刚刚被那句话语炸开的裂隙在疯狂蔓延,无数混乱的、冰冷的、灼热的思绪在其中奔涌冲撞,几乎要将他万年不变的神心搅得天翻地覆!
(…只想…让我只看着他?) (…苍生…太重?) (…所以…他之前说的那句‘苍生太重,烬只想做您掌心那一捧微光’…竟是…竟是这个意思?!) (…不是敬仰…不是感恩…而是…而是…)
一种近乎荒谬的、令人窒息的明悟感,混杂着被亵渎的愤怒、无法理解的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恐惧深究的悸动,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荒谬!荒谬绝伦!) (…本君乃上古之神,执掌时序,心怀寰宇,眼中自是万千生灵!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君只看着他?!) (…用这种方式?用隐藏、欺骗、背叛、甚至与魔物纠缠的方式?!) (…留下痕迹?哪怕是恨?)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云烬再次昏迷过去、苍白却带着诡异笑意的脸上,那笑容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是最绝望的献祭,狠狠灼烧着他的视线。
(…疯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就在玄微心神剧烈震荡、杀意与那莫名悸动激烈交锋、冰刃颤抖着几乎要偏移的刹那——
“嗬…嗬…”
地上昏迷的云烬,喉咙里再次发出破碎的气音。那没入肩胛的诅咒骨刺黑气缭绕,似乎正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带来极致的痛苦,竟让他又一次从深沉的昏迷中被强行拉扯回一丝模糊的意识。
他涣散的金色眼瞳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地对上头顶那柄散发着无尽寒意、几乎要刺破他皮肤的冰刃,以及冰刃之后,玄微那张冰冷绝艳、却此刻仿佛笼罩着一层裂痕与风暴的容颜。
看到玄微那明显动摇、挣扎、甚至…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无措的神情…
云烬苍白的嘴唇,极其微弱地、近乎无声地勾动了一下。
那不是嘲讽,不是绝望,反而像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掺杂着剧烈痛苦、孤注一掷的疯狂、以及某种近乎病态的…满足?
他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带着血沫翻涌的嗬嗬声,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地钻入了玄微的耳中,钻入了台下所有屏息凝神的仙家耳中。
在这生死一线、身受重伤、被神力冰刃指着喉咙的时刻,他居然笑了?!
所有仙家都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云烬仙君…怕是真的疯了!
玄微握剑的手猛地一紧,冰蓝色的眼眸中风暴再起!(他笑什么?!)
在玄微几乎要彻底压下那丝悸动、再次凝聚杀意的目光中,云烬涣散的瞳孔努力聚焦,看着他那双盛满冰寒与混乱的眼睛,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砸入灵魂深处的清晰,重复了许久许久之前,他刚刚被救回璇玑宫、伪装温顺时曾说过的那句台词:
“上神明鉴…”
“苍生…太重…”
“烬…只想…”
他的气息过于微弱,后面几个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但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金色眼瞳,却死死望着玄微,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有偏执,有痛楚,有孤注一掷的疯狂,有难以言喻的眷恋,甚至还有一丝…计划得逞般的诡异快意?
“…太重…”
最后两个字吐出,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彻底湮灭,头无力地偏向一侧,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死寂的昏迷之中。唯有那抹凝固在嘴角的、复杂难辨的微弱笑意,和肩胛处不断蔓延的黑气,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苍生太重…” “只想…”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回响,狠狠撞在玄微的心神之上!
早期那句看似谦卑恭敬的“上神明鉴,苍生太重,烬只想做您掌心那一捧微光”,在此刻,以这样一种惨烈、疯狂、悖逆的方式,被重新诠释,露出了其下隐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内核!
他不是想做微光! 他是想…染指神明!独占神明!甚至…不惜摧毁神明眼中原有的整个世界!
轰——!!!
玄微只觉得识海中仿佛有万载冰峰轰然崩塌!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猜忌、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被这赤裸裸、血淋淋的、疯狂到极致的“真心话”砸得粉碎!
他不是勾结魔族! 他可能根本不在乎魔族! 他所做的一切,那隐藏,那爆发,那看似“苦肉计”的挡刀,那语焉不详的“解释”…最终的目的,或许从来都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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